原来如此。
羽原光一恍然大悟。
怪不得丧失了撤退的黄金时间。
“我真是为你可惜。”羽原光一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在演戏:“你受程义明领导,所以你要撤退,必须得到程义明的批准。可是孟绍原为了这次任务,动用到了他的人。虽然都是军统的特工,可是他们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你知道这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陈荣阳没有说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听着羽原光一说了下去:
“政治斗争,利益冲突,官场矛盾。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中国官场有这个问题,日本官场这个问题一样非常尖锐。比如日本的陆军、海军、外务省之间,就表现的非常严重,所以这点屡次被你们利用,可现在?轮到你们了。
我们都是小人物,没有办法影响大人物的决定,明明知道这不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我和你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松本大佐和谷繁大佐,也许又在互相脸红脖子粗的互相推卸责任,甚至会彼此大声谩骂,生怕自己沾染到一点不利。”
“你挺有趣的,羽原先生。”陈荣阳终于开口说道。
“我不有趣,我只是悲观,在你的身上清楚的看到了我们共同的悲哀。”
羽原光一拿过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吸着:“官僚啊,这会害死人的。我们在上海的情报工作屡屡失败,不知道检讨责任,只想着把自己撇得越干净越好,你呢?为你的国家付出了一切,可现在,有很大可能是因为官场利益而被出卖了!”
陈荣阳继续沉默下来。
“相信我,陈先生。”羽原光一非常肯定地说道:“孟绍原为了协助你撤退,一定去找程义明努力过了,你不能够怪他。程义明肯定会故意刁难他的,否则,如果你能够早哪怕十五分钟撤退的话,现在你已经自由了,而不是坐在这里成为一个俘虏。”
陈荣阳有些好奇:“你居然帮孟绍原说话?”
“为什么不能呢?就因为我们是敌人吗?”羽原光一反而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真是太奇怪了:“我很佩服孟绍原,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个敌人能够强大到如此,任何一个一纵即失的机会,也能够被他牢牢抓住!
我一直都在努力的研究他,学习他。如果现在没有战争,我甚至还会拜他当我的老师。日本向中国学习到了很多知识,可笑的是,在我们强大起来之后,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否认了这一点,骄傲自大,只会让我们面临失败。”
陈荣阳忽然害怕起这个人来。
这个日本人,说话一直都是慢条斯理,没有暴躁,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立刻给他用刑,逼他交代出情报。
甚至显得非常温和。
可是,陈荣阳真的还是害怕了。
一种从内心最深处升腾起的害怕。
尊敬自己的敌人,学习自己的敌人。
陈荣阳在此之前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日本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可他现在亲眼看到了。
“陈先生,不要暴力,我厌恶用刑。”羽原光一“真诚”地说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我将确保你会受到最好的待遇。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合作,这样我能够和我的上级据理力争,确保你的安全,确保你不会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哪些人?”
“那些把用刑当做工作,总认为用皮鞭抽你就能够得到他们想要东西的人。但你得理解我,我只是个少佐,我改变不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在你拒绝和我合作的前提下。”
陈荣阳几口就把才点的一支烟抽完,然后他苦笑了一声:
“羽原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对我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