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方面,大明南军主将之一的骆尚志自平壤战后便一直在养伤,因其曾亲眼目睹朝鲜军实战表现,故多次探访柳成龙,对教练士卒、防备倭患之事倾囊相授,希望能借柳成龙之力帮助朝鲜士兵加强训练,以堪大战。
因此自三月起,骆尚志便应柳成龙邀请,选派南军精锐十人向朝鲜军传授枪、剑、狼筅等武技及鸳鸯阵法和辛酉刀法(注:这些在大明其实是公开的,戚继光早有着作问世)。此外,骆尚志也建议朝鲜开采银矿与辽东互商,富国强民。柳成龙深受感动,与骆尚志从此交往甚密。
而进入三月之后,大明朝廷因为京察导致的阁部之争消息也传入援朝明军之中,经略宋应昌、提督李如松等都感到风雨欲来、压力山大,越发愁于如何改变对峙态势。
宋应昌召集赞画袁黄、刘黄裳以及提督李如松、游击沈惟敬、朝鲜三道都体察使柳成龙相商军务,道:“敌众我寡,本地贫瘠,虽然因为渐渐开春,海路顺畅许多,大军粮草总算也能勉强应付了。
然而海运不比陆运,并非源源不断而是批次抵达,万一其中某一批次因故延误,军需供应便可能出现意外,大军也将面临绝境,因此似如今这般长期对峙实在不利于我。
内阁对我军战法也有指导,要求我们或伺机奇袭或迂回要害,总之需要寻找良机……不过以当前态势而言,奇袭良机仍未出现。
如今全罗道尚未被倭寇攻占,若在王京虚张声势,经全罗道南下,假意直取釜山断其归路,而后于要道设伏聚歼敌寇主力,似乎值得一试。
不过无论选择何种方式,我军眼下都急需补充兵力,朝廷援兵不至,则我伤亡愈多、战力愈弱,收复朝鲜全境实是万难。”
赞画袁黄道:“趁粮草军需尚无意外、倭寇忌惮我军之际,或可上疏朝廷请求即刻再发援兵,待援兵集结,经略便能尽展谋划,倭寇指日可平。”
赞画刘黄裳则道:“朝廷亦有难处,伐元之战结束未久,近来不仅需要分配土默特、鄂尔多斯及女真各部之功赏,大明自己也要向原察哈尔旧地派驻军队、建设城防,还要在陕甘各地军镇进行强化,以免西遁的察哈尔势力东侵等。
再加上西南播州之乱,朝廷仅在前线就调动了二十余万大军,后备动员尚未计算在内,这些地方何处不要花钱,何处不要费心?
正因有诸般困难,才使此次征调不过五万余人。再说,即便朝廷肯再发援军,那也颇费时日,我认为等待援军之时也不可错失战机,还是详加探查倭情,再定攻取何地。”
他这番话倒是真正的大实话,战争这种事并非打完就完,后续的工作有时候比打仗还麻烦。伐元之战时土默特、鄂尔多斯、嫩科尔沁及女真各部奉命随征,战后都有赏赐要发,还要帮他们划分势力范围、确定今后的地位等等。
高务实作为此战的执行者,在战后也自然而然地负责起这些善后工作,再加上大户部制度下他还要给京察提供许多考功数据,忙得不可开交,对于朝鲜战场的支持力度有限也是人之常情。对于这些情况,无论是宋应昌、李如松还是以下文武将官都是心知肚明的,寻常也不会去多麻烦人家高阁老。
场面稍微沉默了一下,沈惟敬忽然提议道:“既然两军暂时相持不下,经略何不考虑下官此前建议,由下官前去挟天兵之威,震慑倭寇使其退兵,我军即可兵不血刃收复王京,也可新获军需粮草。”
他这一插嘴,柳成龙立刻警惕起来,问道:“沈游击不会是前去议和吧?”
沈惟敬怒道:“都体察使怎么又问这种问题!我早已说过,身为大明臣子岂会与贼寇媾和?此是为威慑敌心,晓以利害,避免伤亡而收复王京之计。都体察使总对上国抱有怀疑,岂是藩国之礼!”
这次还没等柳成龙回话,李如松已经语带嘲讽地道:“沈惟敬,你也太高看你的口舌了,仅用言语便能逼退数十万敌寇,那还要大军在此作甚?两军之间剑拔弩张,而我军并未有一举击溃敌军之力时,谁能被一介区区使者震慑?
你若执意如此,要么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么毫无作用反让我军为倭寇轻视。我劝你少说这些没用的,需用你时自有经台吩咐。”
沈惟敬虽然上次立了些功劳,但地位相比李如松自然望尘莫及,被李如松这样一说,也只能悻悻然暂且作罢。
宋应昌则沉吟起来,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敌军粮草入手了,惟有如此堪称战争之要害。倭军跨海而来,实乃孤军也,若能断其军需,则敌寇军心必乱,无论兵力如何雄厚也将一触即溃,而王京即日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