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高务实愣了一愣,道:“吴汝忠?这却未曾得闻……等等,吴承恩?”
高务实眼睛瞪得老大,问道:“是《西游记》……哦不,《西游释厄传》的作者?”
王家屏笑道:“日新当年也是问鼎金榜之人,想不到也读过《西游释厄传》,呵呵,那就更巧了。”
高务实心道:我不仅读过,我是小学四年级就开始读了,而且还是直接读的原版呢!为看这本书,把家里一本字典都翻烂了。
不过,就算读过,“巧”在哪了?
王家屏笑着道:“你方才说吴汝忠是《西游释厄传》的作者,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这是为何?”高务实想了想,恍然道:“是了,这其中许多故事是从民间整理和改编而来,吴承……吴汝忠在元辅看来,或许更像是个集大成之整理编纂者,是这意思么?”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这书其实更应该说是吴汝忠与兴化公合着。只是吴汝忠久试不第,兴化公后来却做到首辅。
呵呵,我且问你,伱高日新若是有兴趣写一本志怪小说,你肯把你这六首状元的大名落于其扉么?兴化公也是如此,《西游释厄传》的大半故事虽都是两人多年交往之中合着而成,但毕竟最终汇总成书是吴汝忠之手笔,兴化公便自不肯再夺吴生着作之名。”
原来是这么回事?高务实心道:过去有人怀疑吴承恩不是西游记的作者,认为真正的作者就是李春芳,却不想两个说法都不准确,这书居然是合着的?可是,王家屏怎么知道?吴承恩和李春芳又怎么就是老友了的?
高务实于是便询问王家屏,王家屏笑道:“日新毕竟年少,这些事令伯高文正公肯定是知道的。”
呃……高务实只好苦笑不答。王家屏倒不是故意取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抚,又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时间有限,我便简单述说一二。”
根据王家屏的说法,李春芳与吴承恩结交很早,还在当年布衣时便是好友;后来在吴承恩人生的关键时刻,李春芳又曾伸出援手,算是为吴承恩最后完稿《西游释厄传》创造了环境。
说起来,二人交往的时间前后达三、四十年,由青壮年延绵而至晚年;二人的友谊又很纯洁真诚,不涉及地位、钱财、利益,堪称文人间的至交神交。
吴承恩是淮安人,早年即有才名,在当地号称神童,约十六、七岁进学,但后来却步步蹭蹬,到与李春芳相识的嘉靖二十年左右,已经三十五岁,仍未中举。
嘉靖二十九年,吴承恩四十四岁时弃考入贡,当年赴北京谒选,因故未果(儿子早夭);后编入南京国子监读书,至嘉靖四十三年时,仍受李春芳“敦喻”再度赴京——彼时李春芳是挂礼部尚书衔的吏部侍郎。
“敦喻”这个词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它的意思就是“催促”。李春芳这个时候已经进入朝廷高官行列,吴承恩却不过白身。李春芳居然能主动催促吴承恩来京当官,可见两人交情匪浅。
嘉靖四十五年,他在李春芳帮助下任职浙江长兴县丞;隆庆元年卷入一场有些可疑的贪赃狱案。这时李春芳在朝中地位已经稳固,特别是徐阶致仕后李春芳还顺利接任首辅,因此吴承恩也于次年补授湖北蕲州荆王府纪善一职。
隆庆四年,吴承恩任满回乡——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李春芳此时已经感受到自己拦了高拱的路,未免最后和高拱真个闹掰,不如主动请辞。吴承恩得知这个消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没了靠山,因此自己主动“任满回乡”,最终于万历八年逝世。
《西游释厄传》就是吴承恩在荆王府任上因为闲来无事写就的,李春芳与他是多年老友,早年两人便都对这些志怪话题感兴趣,因此吴承恩与李春芳之间书信交换不断,文稿来往如梭。
后人之所以认为李春芳是《西游记》的作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西游记实际上埋藏着很深的政治智慧——亦或者说,是做人的智慧与顶级官场的行事准则。
做人,吴承恩当然也可能很精明,但顶级官场的行事准则……那可能真要李春芳这位当时正做着内阁首辅的顶级官员才能看得那么深刻。
[注:篇幅所限,这里就不把证据一一罗列了,大抵在李春芳所着《贻安堂集》及附文之中可以找到线索。其中包括王锡爵《太师李文定公传》、许国《石麓李公暨配一品夫人徐氏墓志铭》及王家屏《石麓李公暨配一品夫人徐氏状》。
另外,正因为王家屏这篇《石麓李公暨配一品夫人徐氏状》中也有李春芳与吴承恩交往的线索,所以本书中设定他知道李春芳参与《西游记》的创作这件事。以上种种都只是线索,在学界未必算是共识,请各位读者当做一家之言来看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嘉靖二十六年李春芳问鼎金榜时,吴承恩曾作《赠李石麓太史》贺之,如果不是两人早有交情,这在当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搞清李春芳和吴承恩的关系之后,高务实解开了一个前世带来的心头疑惑,终于想起正事来了。他问道:“元辅谈及至此,莫非是想到了什么与《西游释厄传》相关之事?”
王家屏仔细打量了高务实一番,说了一句让后者大吃一惊的话:“你方才所言之策,与那真假美猴王去找如来分辨时如来的回答十分相似。”
高务实再次愣了一愣,但可惜他看西游记虽是看的原文,可是两世为人之下毕竟已经过了太久,实在没法记清楚如来究竟怎么回答了。
“也是,这般志怪小说日新就算看了,想必也不会深究。”王家屏倒也不见怪,微笑道:“里头有几个细节颇有意思,我料必是兴化公之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