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原仿若未闻,看着路边青树默默出神。
许靖一哑,正尴尬间,身后的桓范和赵俭连忙快走几步赶到身侧。许靖心知其意,点点头后退一步,跟在孙原身后,不再说话。两人便将其中缘由一一说了,倒让许靖惊讶不已。
李怡萱听觉入微,她本跟在孙原身侧,听得几人说话,便悄然放慢脚步,与许靖等人走在一处。
“文休先生,原有一问,请先生解惑。”
许靖正与几位掾属闲谈,猛听得孙原言语,转头拱手道:“太守请说,靖知无不言。”
“纵情山野,往来幽静,可否谓人世之佳处?”
他张开双臂,感觉着天地之间那自然之气,清新、舒畅。
许靖却是一愣,他以为孙原初任大郡太守,应当有大志,所问必涉牧守事宜,全然不料他竟问出这般话来。
他摇头道:“公子青羽年轻有为,为何心生退意?”
“人生在世,不过沧海一粟,谁斗得过天地乾坤……
“往复循环,轮回因果,终归是宿命交加,不曾了然……
“人活一世,何必太累,若是可以老死于山林,那又该有多好。”
紫衣轻拂,飘飘如仙。
他一身紫色,在天地一片翠绿里,竟如水滴入海,融合为一。
林紫夜静静的走在他的身侧,注视着他如如脱俗的身影。
“公子青羽惊才绝艳,何必如此心性。”
一声长叹,顺着山谷幽径传来,平缓恬淡。
除了许靖和孙原之外,几人都是一震,听这声音由远及近,仿佛仙音渺渺,难分真假。
“前辈世之高人,难道也看不透人世纷繁么?”
孙原循声回应,步形一错,已然闪出十余丈。
李怡萱连忙飞身跟上,足下宛若水流柔缓轻飘,速度竟不下于孙原。
剩下几人脸色大变,哪里知道孙原一个温润青年竟有如此功夫,他们都不会武功,只得立刻拔身跟上。林紫夜不禁叫道:“别去了,追不上的。”几人闻身止步,都是一脸茫然,林紫夜解释道:“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否则青羽不会离去,以免中计。”说话间便往许靖那里望去,只见他手捋长髯,面带笑意,显然已有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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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百余丈,便见一株青翠柏树下两位老者对坐弈棋,孙原隔着数丈便微施一礼,以示尊敬,已然知晓适才传声的便是其中一位老者。
“颍山幽谷,高人在候,原不胜荣幸。”
“公子青羽武功绝顶,风华年少,他日必为天下英雄。”
一老者执黑,高大挺俊,身背一柄包裹长剑,剑眉入鬓,气息内敛,孙原一眼便看出是绝世高手。对面那个老者一身白衣,手执白子,道骨仙风。
“在下愧不敢当。”
孙原微微一笑,看见老者身边尚有三个座位,便径直走到那背剑老者旁边坐下,淡然观棋。
“好嚣张的小子,居然敢直接在我身边坐下来。”
那老者突然狂笑,反手向孙原拍去。
那一掌气劲内敛,足有开山劈石之威。若是直接拍在身上怕是非死即残。
孙原恍若不觉,直视着棋局布局,那一掌拍在身上只觉紫衣微微浮动,丝毫不觉受伤。
那老者不由大惊,反手又是一击,直拍孙原肩膀。
孙原头都不转,右手食指剑气漂浮,轰然一击与之对掌。
巨力震然,整个地面几乎都是一阵颤动,仿佛刹那间山谷变色,风起云涌。
“呯!”
那老者周身猛然一震,飞身而退十余丈,双手齐舞,刹那间剑气四射。
孙原稳坐不动,左手伸直一圈,一道圆润的剑气凝成圆环,将那剑气尽数纳入圈中。
剑气与剑气纵横在圈中,如雷电激荡般倒射出绚丽的光华。
孙原这道剑气是一式独特的剑气,包容天地,有容乃大,强如这老者不世修为的必杀一剑,在这圆润的剑气里竟然无力施展出全部威力,被孙原的紫龙剑气一一击破。
剑光飞散。
人已收手。
“好剑气,果然实力非凡。”
另一位犹在棋桌上观棋的老者捻须微笑,手中棋子此刻才堪堪落下。
“王兄,此局棋,你已然输了。老朽谢过。”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张,我们都着一大把年纪了,你还非逼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你,你呀你,就是不肯服啊。”
“何谓服,何谓不服?”张姓老者起身拂袖,洒然大笑。“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有生之年能做一点事情。”
王姓老者反唇相讥:“做什么?造反?起义?天下大事,你我不懂,何苦来趟天下这趟浑水,你我终归是山村野夫。”
孙原在旁霍然而醒。
张姓老者洒然,仿佛早已无惧生死,信然道:“天下纷乱,早晚必有灾祸降世,我若是能全力挽回,则是邀天之幸,若是不能,也只能随它去了吧。”
“张角前辈虚怀若谷,可惜天下大势非我等所能料。王莽数年乃出更始与世祖,谁便知此时天下焉不能出一明主?”
孙原信手入黑袍老者的棋篓捏出一子,“啪”地一声下落在棋盘上。
“若如此行棋,前辈全盘皆输了,永无翻身之机。”
张角猛然转身望来,周身气机豁然收缩。
紫衣轻轻飘动,孙原微笑着坐下,看着满盘棋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前辈这盘虽然已成死局,但是只要这一子落下,张角前辈怕是无力回天了。”
他又抬头望着张角:“世事难料,人难胜天,只怕这局棋,前辈能下出燎原之势,但是春风一吹,荒野亦能复原。”
“不知,前辈以为然否?”
张角随意的抬头,那蔑视的眼神直射孙原心里。
孙原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不知,这位青羽公子可信宿命?”
忽然间,张角回身坐下,平心静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