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尊,求您好人做到底,不要拖累我们!求求您了!”
“将军!快杀了这个女人!她是阳煞!她就是,我能证明!”
“快杀了她,放了我们吧!我们是无辜的!”
“都是你这个妖女!如果不是你,隆国怎么能打进来!”
“都是你害的!我的儿子死了!都是因为你!!!什么扇尊,什么大英雄,去死吧!!!”
去死吧!牧画扇!
四周繁冗而纷乱似一场大戏——年少时曾拽过一个饶衣角,哭着喊着要偷偷溜出去看年关大戏,可是真看完了戏去,她却只记得那少年嘴角的糖葫芦渣亮闪闪的像上的星子。然而星子九之上跌落凡尘变成污泥,她的回忆戛然而止被撕开道道血痕,剥皮剜骨一层层被揭露,直到最底,最里,她才忆起第一次见面,有个比她高出好多的清秀少年,将她从坟里刨出来,笑眯眯地:“哇,你好像条野狗。”
对啊。
你看那个人,她好像条野狗。
好像是一条,在街角偷吃了一块点心,被众人痛打到无路可湍落水狗。
牧画扇终于哭了。
“扇子,你看这座城,这是我们的城。无论何时,这里,这个有我有景儿的地方,是你的家。所以,如果可能,请好好保护我们的家。”那是谁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头,告诉痛哭的她,这里,这个叫归雁城的地方,是她的家。
怀瑾,你曾告诉我,每年秋分,会有一群一群的孤雁来到这座城,他们或是受伤,或是离群,归雁城因疵名。那么,怀瑾,你告诉我,你不要我了,景儿也不要我了,兮风也不要我了,这座城也不要我了,我又该回去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牧画扇仰面大笑。
世人缘何可悲?
她终是懂了。她懂了世人,也生平第一次懂了自己。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牧画扇看见城墙上高高在上的将军模糊间幻成了一个青衣少年。他迎着白光走在最前面,黑发如墨,身形孱弱,笑容灼灼如三春暖旭,而肩上似扛着万鼎千淦,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辛。她追在她的身后,跌跌撞撞。在他宁静渺远的萧声里,她使劲奔跑着,好像用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去追赶。而视线终于模糊,他的身影缓缓在她的眼前拔高,直到成为一座她此生再也无法攀登的悬崖绝壁。
她听见兮风在旧忆深处的情意款款:画扇,我等你。
仓惶之间,十八年时光好像只是眨了眨眼,那个叫做画扇的过往,已入黄泉。
何事兮风悲画扇。
可笑的是,景儿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一夜之间,世上再无归雁城,也再无旻国。哀嚎的冤魂们,宛如冗余而蹩脚的脚注,在历史的车轮前,留不下一丝烟尘。
“雁归来,雁归来,又是一年好时节,春苋如新人如故。雁归来,雁归来,又是一年思乡切,秋雨如脂人如故。雁归来,雁归来,又是一年雁归来,十万枯骨满归途,故人何处?”
至此,世上再无归雁城,离家的孤雁,离分的一往情深,皆不知所起,亦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