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陨落的天使

不论是对神授的定义,还是对剖宫产成功因素的辩论,广义上来讲两人都只是互相嘲讽的对喷而已。在真正上升到广泛实践水平之前,对医学,甚至是对这小小的外科手术会议都没有意义。

卡维可没想靠这种信口开河的东西说服他们,也不觉得有人会相信“神之手”这样的鬼话。他也只是被左一句神右一句神说烦了,就借对方的说法过个嘴瘾。

待场内一通笑骂结束后,例会还得继续开下去。

马西莫夫是医生也兼着神职,肯定有他的局限性,但从外科角度来看,他的手术做得还算不错。至少在遇到了下一场巨大腹腔肿瘤时,他没有放弃,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开腹。

当然在时间上,这台手术比失败的剖宫产要早一些。

“女,23岁,腹部胀痛两个月。”

这是马西莫夫给出的主诉,简洁,一目了然:

“我记得她是去年十一月底来的医院,找的是位有名的内科医生。经过不足1分钟的简单问诊,内科医生就很轻易地把病因归类为了她的性别,嘱咐她要绝食三天,然后在这三天时间里需要在疼痛部位压上一整颗烤熟的土豆。”

显然这种诊疗手法无法解决姑娘的腹部疼痛,一周后她又回到了圣玛丽医院,还是那位内科医生。

马西莫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回医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一次强调了她的性别,同时还不忘过问一下x事。病因没有转移到她的私生活,而是卫生观念。

这次给出的治疗方法是每天沐浴一次、骑马两次和一瓶导泻草药汁,哦对了,还有灌肠,因为姑娘告诉他肚子上有个肿块。那家伙当场调配了我们医院的独家灌肠配方,能缓解腹胀还能对皮肤有很强的保养作用,就是治不了腹痛!”【1】

两次内科诊疗又一次拖延了姑娘的治疗,等她再回到圣玛丽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发现腹痛后的第52天。

“这次疼痛更严重,内科医生看了表示爱莫能助,将她转手给了隔壁的产科医生。”马西莫夫说道,“好在产科医生并不介意接触女性,根据从她膨隆的肚子上摸出了些门道,断定是‘邪胎’。”

听到这个词,台下众人马上想到了畸胎瘤。【2】

对外科来说畸胎瘤并不算陌生,因为他们一直在做解剖,数量多到一定程度总能碰到些,记录的也不在少数。但真正想到要靠切开肚子解决畸胎瘤的却很少,至少伊格纳茨没做过,这也是马西莫夫能被排到这个位置的原因。

“她的腹痛越来越严重,我能感受到是她肚子里的那团东西在作怪。”马西莫夫解释道,“我不确定该不该手术,因为风险太大,死亡率和剖宫产差不多,但她真的太痛苦了。”

为了能安抚姑娘的心情,也安抚自己,马西莫夫带她走进了医院中央的大教堂。

这是一座典型的玫瑰窗哥特式建筑,尖高塔、尖拱门、长束柱和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玻璃,一起营造出了轻盈修长的飞天感。中央是木质的讲坛,还有耶稣雕像和十字架,近百个座位里有不少人,大都是家属,还有一部分患者和医生。

“我带着她祷告,也握着她父母的手祷告。我们一起赞美天主仁慈,希望宽恕他们的罪过,祈求让这位姑娘重获健康。”

马西莫夫叹了口气:“手术在医院内的小房间里进行,我选择了正中切口,进腹后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球形肿瘤,表面还能看到细长弯曲的紫红色血管。它连接在姑娘右侧的卵巢上,我当即就准备做右侧卵巢及肿物切除术。但......”

手术接下去的一幕让他动容,也让所有人震惊。

“你们肯定没有见过双侧‘邪胎’,两块长圆形的瘤子就挂在她的子宫两侧,就像陨落在她肚子里的天使。【3】”马西莫夫简单画了个草图,“右侧卵巢切除很快就变成了双侧切除,手术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卡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年代勇于进入腹腔的医生值得敬佩,但还是得吐槽一句手术做得太粗糙了。

绝大多数畸胎瘤根本不需要切卵巢,直接剥离掉外层被膜就能把里面的瘤体拿走。而双侧就更不该切卵巢了,这会直接断了生育能力。

一开始他以为马西莫夫是对卵巢、畸胎瘤的解剖不了解,所以在有时间限制的乙醚麻醉手术里,为了安全着想,实在没办法才选择做更快的切除。

但后来他的发言才告诉卡维,自己的猜测完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