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巨浪

在历史上就有很多人尝试过止血,从最早的体表的物理压迫到后来变为大面积烙铁沸油,再到现在重回物理压迫的怀抱,缝线能做到更精确更细致。

其实就在不远的未来,当电气设备进入医疗,类似烙铁这样的止血方式又会重新回到外科医生的手中。只不过比起中世纪,现代的电刀也能做到更精确更细致,甚至还能替代掉一部分手术刀的功能。

但四液学说一直都有一个盲点,从来就只有放血,却没有输血。

如果医生真的判定了病人血液不足,也只能靠调配好的草药慢慢补血,更直接的输血一直都是个难题。【2】

卡维现在也没办法做输血,能做的就是在短时间内止住出血,降低死亡风险,而这正是台下那些医生最想听的:“卡维医生,在面对这样一位伤员时,到处是伤口,到处都在出血,你是如何做判断的?”

“因为颈部切口很长,出血最多,考虑到颈动脉,我肯定优先查看颈部伤口。当然在查看之前,我还得看看大腿的伤口有没有伤及股动脉。这两处肯定要比手臂来得重要,需要优先处理。”

卡维简单的两句话,在他们听来就和天书一样:“这......这怎么查看?”

“当然翻开了查啊。”

“颈部出血非常严重,一旦翻开那还止得住么?”

经历过剖宫产的医生都知道这种出血有多猛,子宫是大范围不停往外渗,而静脉本身就和破了的水管子一样咕嘟咕嘟往外流。他们对止血的观念还停留在被动观察和大范围压迫,对于精细化的缝合结扎并不熟。

“不翻开怎么知道破的是动脉还是静脉,不翻开怎么知道具体伤到了什么地方,不翻开怎么做止血?”卡维一连三问,问得台下哑口无言,“这里面就是一个速度的问题,翻开一旦看到出血严重,需要立刻寻找出血点。”

“然后呢?”

“上下都用鸦喙钳夹闭住血管,截断血流。”

“......能不能再说具体一些?”

卡维有些无奈:“已经很具体了。”

“卡维医生,你或许误会了。我们无法理解的是,你是如何只靠一盏烛灯,在一片溢满了鲜血的脖子伤口处找到出血点的。要知道伤口虽然有十公分,但并不算太长,你当时可就只有一个人。”

“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还是得怀疑病例的真实性。”

听了这番话,卡维总算“跟”上了他们的思路:“哦,你们问的是这个,我让李本先生自己拉的勾。”

说完他就模仿李本当时的动作,做了一个两面开弓的模样:“他帮忙拉的勾,暴露出足够的视野,我嘴里叼着蜡烛就能提供亮光。接下去只需要用手指堵住血管缺口,吸干血液后鸦喙钳再跟上,就能止住出血。”

“原来如此。”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临场反应吧。”

“太神奇了,有种让我梦回十多年前还没有乙醚的时代......”

“病人就在医院躺着,当时的情况也都在警察局备案,如果诸位不信可以去查。”卡维也累了,懒得再和他们扯这些手术之外的东西,“还是那句话,信不信随你们,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操作。”

在卡维眼里,大血管止血只是外急手术的基本功,因为车祸外伤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连大血管止血都做不好起码有一半外急伤员得死在清创室里。

但这个基本功到了19世纪却是打翻所有人思路的全新技术。

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想要熟练掌握需要先记住详细的颈部解剖,然后再靠大量颈部外伤病人慢慢实践。当手指熟悉了皮肤肌肉的触感,血液流淌时的感觉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超纲了。

为了平息议论,也为了给自己降降热度,保持低调,卡维不得不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把止血的功劳分了一半给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