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入围(上)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2878 字 2个月前

唐克斯才渐渐地感受到了,老师的话的真实含义。

能够抓住观众的眼睛,并不是错误。

美好的艺术品,自然会为自己发声。

在双年展这种高度商业化的场合,虽然很多艺术家都是自我陶醉、自命不凡的人。

但纯粹的自我陶醉、自命不凡的作品并不受到欢迎。

想要让观众在你的画中看出什么来,前提条件是观众愿意去看你的画。

连让观众在展台前方不由自主的驻足欣赏的力量都没有,别人看都懒的看一眼,再去谈什么思想性,哲学性。

不过是对镜摘花,对水捞月,在空谈一些遥不可及的事物罢了。

能抓住观众的眼睛,是一幅优秀的视觉艺术作品最基础的要求。

先去谈“看”,再谈其他。

但是如果只追求看到作品的第一眼时的吸引力,也会造成问题。

那么一场艺术展览上的内容,便难以避免的会向着标题化、猎奇化、高概念化的纯视觉轰炸而倾斜。

博取眼球,争夺流量,便会成为了一幅作品在被创作时最重要的目的,而非一幅足够优秀的作品所附带的自然属性。

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这里面的差别其实就像一本《花花公子》和一本《战争与和平》摆在展台上。

第一时间,大多数人的目光其实都会不由自主的落在《花花公子》这样的艳情杂志之上。

但是如果把时间线拉长。

变成一周、两周、一个月、一年、五年、甚至十年为单位来回顾。

那么。

《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书,总是会在某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之后,成功的反败为生。

短暂的荷尔蒙激升后,人们会有对重复而枯燥的艳情感到乏味的那一天。

有足够情感内涵的作品,才能够与世长存。

这就是所谓的“优雅”。

它指的不是十九世纪的贵族和学者们在沙龙晚宴上,在十七世纪枝形水晶吊灯下,喝着十八世纪的窖藏葡萄酒,那种浪荡浮华的无休止的堆砌。

而是一种经过时间沉淀过后的从容。

作品本身的内容可以是“不优雅”的,可以如《农神食子》一般,充满了阴暗和暴虐,可以如《星空》一般奇幻瑰丽,也可以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样,笔墨间布满对底层大众的同情和对那些所谓的“优雅”贵族的控诉。

关键是能够战胜时间。

让每一个时代的后人回顾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画家落笔那一刻,心中悸动。

历久而弥新。

对于参观画展的观众来说,他们和一场画展的缘分,仅仅只有他们在展馆里的短短两三个小时,顶多顶多大半天的时间。

对于艺术展的评委和很多组委会的成员们来说,他们的工作也仅仅只限于为作品排一个一二三四,说明一下自己的推荐理由。

投完票。

他们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

甚至对于参展的艺术家们来说,得奖或者没得奖,也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

无论是登上舞台的中央,在聚光灯闪烁中,接过组委会金光熠熠的奖杯,还是带着满肚子的埋怨与遗憾离开。

展会闭幕的一瞬间,一切便都宣告终结。

唯有策展人,看待美术展的方式应该是不同的——

每一幅作品都是独立的个体。

展览上的数百幅作品,自它们被创作出来,再到被销毁、被收藏,被摆入博物馆的展馆或者私人收藏间的一生之中。

大多数时候,每当人们提起它们,都是在讨论着单独的一张作品,谈论着这张画的审美,谈论着这张画的艺术理念。

唯独那么短短的一两周的时间。

这数百张作品是以一个凝结的整体存在的,它们像是被树胶所覆盖的虫珀,一罐装满瑰丽昆虫的捕蝇瓶。

这只虫珀、这罐捕蝇瓶便是艺术双年展,也是一位策展人所拥有的全部。

很多双年展。

尽管是最顶级的双年展,虽然大师云集。

可展览一落幕,琥珀就裂了,捕蝇瓶就碎了。

小虫漫天飞走,像是夏日里的萤火消失在了日出的黎明之中。

没有人再记得这一次展览。

也有些展览会以永远的凝固住空间,成为了美术史上一枚夺目的宝石。

它们被时间打磨的越久,便越是光滑璀璨。

比如1898年让罗丹名震江湖的巴黎沙龙展。1948年毕加索亲临现场,规模空前的威尼斯双年展。以及1978年的“从自然到艺术,从艺术到自然”第三十八届威尼斯双年展……

学界对这些展览津津乐道,似乎话题多到永远也讨论不完。

展览只开了两周。

相关的研究论文则写了五十年。

年轻的学者和他们的父辈都在为他们爷爷辈的画展写着分析文章,并且他们的下一代人也许同样会对这样的行为乐此不疲。

一场普通的双年展,它的时间属性很短。

只有一个星期。

甚至只有观众从展厅门前走进,再到从出口离开的短短两个小时。

而一场经典的双年展,它存在的时间很短,生命力却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