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惊起千层浪,珠妃所坐距离励苍帝最近,听得也是最清楚,一时间惊讶莫名,竟然不顾失态,“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但没人顾得上她,阶下喧哗的劝酒声和丝竹声同时戛然而止,众臣互相看了看,立即放下手中的杯箸,离席整列跪倒在地,连同在场的宫嫔、舞姬、乐工和内宦侍女,皆齐声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双喜临门!”
满地山呼,震动耳膜。珠妃如梦初醒,收拢起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满眼的愤恨恼怒,慢慢地离开座位,向下曲起了膝。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双喜临门!”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
但励苍帝大喜,早已顾不上理会她了。
“好!好!好!”励苍帝笑了起来,眼角稀碎的褶皱愈发深邃,脸颊上的皱纹却被撑开不见了。
“传御驾!朕要亲赴承天殿,见一见朕的皇儿!”
左右自然阻拦,元公公道:“陛下!虽然承天殿就在皇城附近,但此时夜深露重,出行不便,今夜为贺陛下万寿,都城内取消了宵禁,人多眼杂,还请陛下保重自身,明日再去不迟啊。”
励苍帝略一沉吟,觉得此话有理。但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承天殿中的另一位如今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备胎了——预示着他的帝位即将稳固无忧,他仍旧心痒难耐,想要尽早见到他。
珠妃最是懂他的心思,不由牵了牵唇角,明媚笑道:“既然陛下这般挂念,不如派了车驾接小皇子入宫一见呢?”
她的用心,除励苍帝不在意外,尽人皆知。姚贵妃早有防备,已请自己的父亲姚国公重金打点了数位朝臣,正好于此时谏言。
一位朱衣臣子越众而出,道:“陛下,小皇子方才降生。不宜挪动,以防沾染了风寒,于龙嗣不利。”
又有几人附和道:“请陛下三思!”
珠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道:“各位思虑的是,本宫……心急了。”又问元公公:“姚姐姐可好?产后可有不适?”
元公公道:“贵妃娘娘生产颇受辛劳,幸有天女娘娘在侧护佑,贵妃与皇子皆安。”
“噢,天佑姐姐与小皇子!本宫甚慰!”说完,她看了一眼阶下的师毕宣,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师毕宣终于站了出来:“陛下容禀!我国国俗,是由生父于新生子降生当日摩顶为其赐名,弥月之时亦由生父主持满月之礼。如今,这满月之礼已由羲天女娘娘改为雌主,举国上下,乃至邻国友邦亦已遵此习俗。若今夜陛下见不到小皇子,摩顶之礼因此延误,恐怕会有损小皇子的气运。”
励苍帝闻言心头一震,觉得他说得有理。当然,更多的是他对羲华夺去了自己为阿弥主持满月之礼的不满。羲华挑战了天下之男权,这一点深深刺痛了他。别看他不曾因此对羲华有所龃龉,但内心深处,因为扶摇,因为阿弥,更因为依旧潜逃在外的萧轲珣,这些都是他对这位天女娘娘的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