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乌云蔽月,细细密密的暴雨倾泻而下,黑暗中被疾风操纵得恍若鬼怪摇曳的山野下,一列绿皮火车火车慢慢悠悠从中驶出,有条不紊的在不知走过多少次的铁轨上缓缓行进着。
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车窗上,和火车铿锵的行进声交织在一起,共同演奏出一曲扰人清眠的协奏曲。
白日拥挤喧闹的车厢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寂下来,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奇异的在此间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睡去,肩挨着肩,腿贴着腿,亲密的换做其他情境下都要被称为“耍流氓”的程度。
有人睡得不舒服,皱着眉调整姿势,侧身依靠在并不怎么柔软的座椅靠背上,一屁股把旁边的人挤出去半个身子。
险些摔到过道上的人一下子吓醒了,顿时火气直冒的推搡起“罪魁祸首”,引起一阵骚动。
天空中一道光亮划下,照亮了依靠在玻璃车窗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年轻女孩,她被各种嘈杂的声音扰得皱了皱眉,阖着的眼皮下眼球隐隐动了下。
后至的雷鸣声淹没列车员调解的说话声,轰隆一声巨响也让女孩彻底醒了过来,她仿佛痉挛般的小腿一抽,因着空间的狭小,直接踢到了相对而坐的中年男人腿上。
这么一来,对面那中年男人也惊醒了,他见到睁开眼睛的女孩,没好气的低声啐了一句骂,显然是相熟的人。
女孩表情怔怔,毫无反应。
那男人很快又倚靠在座椅上,脸朝天、张着嘴呼呼大睡。
小纠纷也不多时被列车员调解好了,车厢里再次慢慢回归平静,只有女孩还像是没回过神来似的呆呆的睁着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仍然醒着。
周知意可不是没回过神来吗,换做任何一个人眼中的世界从高楼林立的玻璃幕墙大楼、车流汇聚的霓虹道路莫名变成拥挤混乱、宛若世间百态的绿皮火车上,都很难回过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知意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她是在做梦吗?
鼻间嗅到一股揉杂了各种味道的“车厢味”,周知意难以控制的生理性干呕了一下,扭头向一旁看去,只见另一侧的座位上有人大咧咧的脱了鞋把脚架在小桌板上、睡在地上的人身上那因为受潮变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大半夜饿了翻出自己带的腌菜就着干馒头吃起来的大娘……
做梦能闻到味道吗?
周知意胃里翻腾,一边想着,一边忙抬手用袖子捂住口鼻。
她还从没闻过这么令人窒息的味道,周知意表情崩溃,如果是梦,她希望赶紧醒过来。
这么想着,周知意毫不留情的用另一只手在自己腿上用力狠狠一拧——
漂亮的眼眸水光潋滟,那是她的眼泪。
既是疼的,也是熏的。
没能从“梦”中醒来,周知意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捂着鼻子抱臂瑟缩,手在粗糙的薄棉夹袄上摩挲了一下,试图通过摩擦生热的方法让自己暖和些。
这梦好真实,既能闻到味道、又能感受到疼痛和寒冷。
周知意生无可恋,被动接受自己很有可能穿越了的事实,毕竟她再想不出其他能够解释出她为什么从盛夏的都市突然来到初冬的绿皮火车上的理由了。
懵了许久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存储在“本地硬盘”、大脑中的记忆这才被读取。
半晌后,仿佛木头人般僵住的女孩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周知意,虽然都是“南风知我意”的“知意”,但同名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