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风但冰冷的黑夜。
燕丹躲在巨大的石山之后,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的眼里没一点儿畏惧,开始渐渐发笑,他似是下定决心般要迈出一步。
“秦王从始至终都不会放过我。”燕丹笑得发虚,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对田光恳切道:“我准备回去。”
田光面色凝重,又惊又疑,他再看了眼荆轲。“太子。我们与荆少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甘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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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的眼底倒悬今夜的冷月,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先生,我输了。”
说罢,燕丹朝田光与荆轲竭力一拜。
“我真不懂你。”荆轲看着燕丹,怪异地问:“你不是说这一辈子都想要一个自由?自由就摆在眼前了。”
“先生可知,我自出生开始,便与这两个字无关。”燕丹自嘲地笑了笑,他看着荆轲道:“你也看到了,嬴政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阵仗,我回去请罪,才不会带来更多不可估量的麻烦。”
燕丹的笑消散。
如他所想,荆轲在他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拉住了他。
“人尚有生之乐,而无死之心。困兽犹斗,况人乎?”荆轲说。
“原先,我骗了先生。”燕丹回过头,言辞诚恳:“我逃出秦国并不是为了自由,而是要回到燕国。”
荆轲愣神片刻。
只听燕丹接着说:“秦国已亡韩。嬴政将北上逼赵,南攻胁楚。一旦赵国臣服,燕国便是砧板鱼肉。”
“所以田光先生说你需要我?”荆轲问。
“或许是我们互相需要。”
荆轲笑了笑,他恩师之言犹言在耳。
“天下乃大争,民不聊生,我只是一个手持剑的侠客,怎么会与太子你欲图保国的理想相互需要?”
话音刚落。
漆黑的夜中传来了像是风的声音。
—嗖——嗖——
铁器破空而来。
荆轲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
这是机关弩发箭的响动!是来自韩地,墨家的机关制具。
山石之间漆黑生雾,障眼不可视,一个女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你们赶紧带他离开此地。”
女子的声音很熟悉,他看清了她手持的机关弩,荆轲感到从未有过的一种的焦灼。
“阿夭姑娘?”田光更快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
荆轲刚想问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来不及再说话。
秦兵已经发现了他们。
接着十来个蒙面人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有人已换好了燕丹与田光的服饰。
“这是?”燕丹看着这突然而到的援军竟一时猜不出身份,他们蒙面,发髻并非是燕国人打扮,到像是韩赵之人。
这一队人朝桃夭拱手拜礼,再自报了家门,“吾乃暴鸢将军之随将,愿助太子一臂之力。”
五十里开外,三匹快马如梭,破开羊肠小道,踩着冬日的灌木,鱼贯而出。
如果不出意外,燕丹将在七日后到达衍水岸边。
——
芷兰宫
“教书的不带书,还指挥我拿这么多,非要讲最长的,这是竹简,不是纸。六卷啊!我一下哪里抱得完。什么尊师重道,明明是想整我。”
许栀找了快两个时辰的书,等她把最后一卷竹简拿到手上,刚想继续骂骂咧咧,这最后一卷竹简由于积压已久,一根经线忽然崩开,用线编制的竹简全部散落到地上。
“……”
许栀把剩余的五卷搁在案台,蹲下身去捡,手指却被锋利的竹片划了条口子。
“………”
她嘶了口气,下意识地捏住了怀中的玉佩,自语道:“……荷华是你在给我预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她试图将血滴落在河图上,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
但顺着血液在玉佩的纹路上蔓延开,许栀越发感到有一种很深的联系,拉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