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像是想要找些话题搪塞自己的心慌一样,她对着窗户里的景象说:
“这是什么手术?是延续寿命,重回青春,还是单纯检查身体,察看不定型的情况?”
“都不是。检查非常紧要,在前两天就已经做完了。功能性的手术以后可以慢慢做,看目标自己的想法吧,不是很重要。我们现在在做的是解决一个你们的时代悬而未决的问题。”
医生说:
“获取‘猜测中来自六十亿年后’的某种东西。马上就到手了。”
那人才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说道:
“我知道了,是疑似纳米机器,是吗?”
医生点了点头。
手术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李明都依旧在梦中憩息。
淡蓝色的液体从管道中从维生舱流到了一个封闭的箱子里。医生开门,两个人走进其中。
新来的家伙走到了舱体的旁边,透过玻璃,她看到了一张与她记忆里绝不相似的消瘦的面庞。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的那张年轻的幼稚的脸上。
医生与机器人们站在一起,他从封闭的箱子里取出了一根细长的试管。试管被他放入了另一个箱子里。
然后他说: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事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知道。”
医生离开了。保管室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她坐在舱体的旁边,一声不响地望着舱体内仍在休憩的李明都。
室内犹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时候的我,从没想到这个任务一做就是一辈子。如果知道的话,那时候的我会拒绝吗?假如当初没有抢过来的话,我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呢?”
远离地月系的太空城像是漂在宇宙最前沿的一座坟墓。土星在舷窗的外沿被太阳照亮了它一半的身体,表面幽暗的纹理在阳光下像是一条条并列奔腾的大河。而一条细细的亮线将这整个伟大的星体一分为二。
于是它的月相便像是浸没在空明的水中,水上是一半的弦月,水下则浸着另一半的弦月,而那道横过天空的环便是盈盈的水面。
在土星从弦月再度变为新月的时候,水上之月与水下之月便俱不见,唯有水面本身仍然反射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月光。
这是后土太空城所说的晚上。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李明都醒了。
他睁开眼睛,舱室缓慢地打开。不定型靠在舱壁上,他抬起头,看到了那新来的戴着头盔的人。
那人没有合成声,而是用他熟悉的又陌生的那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语言说:
“好久不见了,李先生。”
“你是……”
他看到她缓慢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那张头盔下的脸仍然显得很年轻:
“时晴……?”
秋阴顿了一下,好似无忧无虑一般地笑了起来,说:
“你又猜错了。”
她比了个敬礼,然后,怜惜地、以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怜惜地说道:
“想当初,你也是这样,把我认错的。李先生……非常高兴能在一百年后,再度见到你。你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