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任帘早已在军营内外设下埋伏,他料定今晚高鱼必来劫营,张子健将信将疑地听其号令,埋伏之山谷处。全营将士整装以待,气氛随着冬天的雪夜愈发紧张。
果不其然,高鱼在得知史铉被俘获后,亲率六千兵马风风火火地来劫营,胯下的大宛马鬃毛凝露,蹄裹纱布,领着军队杀入营中。
突然,晋军从营寨四周杀出,被浇上油的稻草捆点上烈火,一车车沿着光滑的冰面径直冲撞而来,四面火光遍起,杀声满天,箭如雨下。高鱼自知中计,提着盘竹三叉戟疯狂突围。不料被张子健截住后路,高鱼目光坚毅,握紧三叉戟,扯住缰绳。
张子健手中的兵器为金面雁嘴镋,镋头分为三叉,中叉形似剑状,两翼叉形似雁嘴,每叉两面有刃。配在他手上,更显威风凛凛。
“今日遇见我张子健,便是你的死期!”
“乱臣贼子!待本太守取尔首级!”
骏马奔驰而来,张子健用力挥动金面雁嘴镋,勾向高鱼脖颈。
“唰!”一阵寒风划过,空气像是被撕开一道划缝。高鱼侥幸闪过,他能感觉到,这个对手绝非泛泛之辈。
他在不停地调整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张子健决不给他这个机会,双手握紧金面雁嘴镋,像一条游动的金龙,径直捅向高鱼胸脯。高鱼连忙一架,两般兵器发出剧烈铁器碰撞声,随即陷入僵持。
许久,双方气力不减,张子健也暗暗佩服这个对手,高鱼死死钳住他的兵器,这令他有些束手无措。
决不能僵持下去!高鱼听得追杀声逐渐逼近,便猛地向前一推,空刺一戟,趁此之机乘马而撤。但奇怪的是,张子健并未继续追击,似乎是有意放他离去。直到任帘领兵追赶之时,高鱼及残余部队早已退回城中。
几日后,双方互派使者,决定一将换一将,以冉栌来换回史铉将军。晋军方面,任帘极力反对,他表示史铉地位重要,不可轻易换回。
城中,赵福里也有过疑问。高鱼解释:“大王从海波起兵之时,史铉父亲史开孤守永州,宁死不降。大王哀叹哭泣数日,追封卫邦候,收史铉为义子。若有差错,大王必会怪罪。”
张子健却对任帘擅自弄权厌恶至极,在任帘申明利害关系时,他阴阳怪气地嘲笑:“六爷,全军将士还得多靠您才能进步呀!”任帘吓得当场愣住,连连磕头请罪,张子健一笑了之。
次日,双方军队聚集于桐栩城下,号角连天,鼓声不绝。晋军方面,张子健走在前头,任帘则牵着像一头牲畜的史铉跟随。不知是谁在起哄,晋军开始一阵哄笑嘲讽。赵福里压不住火,粗暴地将冉栌摔在地上,撞掉牙齿,这下才轮到城中军马耀武扬威。
双方同时解开绳索,见身上没了禁锢,二人几乎同时向己方军营奔去。任帘瞧准机会,弯弓搭箭,对准史铉后背便要松手。
“贼将休放冷箭!”赵福里迅速从兜里掏出鹅卵石,噌的一下掷将过去,“啪!”打的任帘右手红肿麻木,狼狈的撤退幕后。这下城上的士兵笑得更欢,纷纷嘲讽晋军既无耻又愚蠢,晋军士气大挫,在张子健的命令下灰溜溜的逃跑,走出两三里还能听见不友好的吆喝声。
更雪上加霜的是,晋军发现被劫营那晚,有一辆满是火焰的稻草车冲进谷仓,军队无人敢拦,三个月的军粮付之一炬。谁能料到,晋军竟以这样戏剧般的结局收场。张子健、任帘星夜撤退,冻死饿死的士兵不计其数,直到次年一月中旬才悉数退至江黎城。而这时,征北大军已于桐栩城会师。
左文向众将分析:“现在大雪封山,通往新庄城只有一条道路——首先越过虎狼岭,拿下孟庆城。以此为跳板,围攻江黎城。江黎一旦掌控于我方,新庄城便唾手可得。届时兵分两路,一路收复并州西部,另一路聚集精锐,直插叛贼心脏!”
“除了战略问题,我想还要考虑其他因素……”于济滔指着墙上并州全境图:“魏华经营多年,根系庞大,我军所到之处切不可烧杀劫掠。其次,要旅派使者与四方部落交好,可用作外援。再三,要充分利用这‘五虎’相互的间隙,使其自相残杀,方才有可图之机。”
关琅询问到:“老将军,江黎城如今形势看,有何重要?”
“并州大雪,四路堵塞,仅此一路可行。重要程度不亚于蜀地之剑门关。”左文回答。
高鱼踱步说道:“张子健一行人马正驻军于江黎。据龙云部所探消息,江黎太守为任帘,是胡雄鹰的幕僚。此人善于谋划,又武艺超群,绝非泛泛之辈。”
一切安排妥当,次日,高鱼便率领着征北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方驶去。昭德六年初的严冬,云层密布,雪花铺天盖地。旌旗卷着寒风,倔强地飘扬着。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是如何?无论谁都没有把握。
耳边传来的,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凝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