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阳州的这条街上,有一家小小的酒铺。这酒铺是母女二人经营着,她们原籍是东昌府。母亲刘氏,丈夫尹刚杰生前以保镖为业,为人豪爽,极爱交友,江湖人称赛叔保,可惜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离世了。他们育有一女,名叫青莲。青莲自幼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不凡的功夫。她常年作小子打扮,常随父亲保镖护镖,模样生得十分秀丽,性格也是刚直不阿。
父亲去世后,母女俩没了依靠。青莲有个舅舅在信阳州居住,便将她们接了过来。如今,青莲已经二十九岁了,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多了几分成熟韵味。母女俩就在此处开了这家酒铺,还带着一个在尹家多年的老家人祝福。祝福负责照看酒铺的买卖,酒铺后面有几间单房,便是她们母女的住所。
青莲姑娘虽已不再保镖,可功夫却从未荒废。每日五更天,当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她便早早起身,在院子里练拳踢腿,将长短兵器耍得虎虎生风。待她练完功,天色依旧未亮。她也不停歇,拿起扫帚清扫门前街道,随后又将前后院以及酒铺里里外外打扫擦拭得干干净净。等一切收拾妥当,红日才缓缓东升。这时,她才去叫醒祝福,然后回到后面房间梳洗打扮,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日,青莲如往常一样练完功,放下一块门板,正准备扫地,忽然瞧见台阶下躺着一个人。她走近仔细一看,只见这人一副武生相公的打扮。也许有人会问,冯渊何时成了武生相公打扮?原来是他穿着白菊花的那身衣服。旁边还丢着一口刀,左肩头有鲜血不断往外冒出。
青莲姑娘见此情景,哪里还顾得上扫地。她急忙走进屋里,先将那扇门板安好,然后叫来祝福,又匆匆跑到后面把母亲叫醒。母亲睡眼惺忪地问道:“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青莲着急地说:“咱们门口躺着一个武生相公,旁边扔着一口刀,看这样子多半是遭遇了仇人,他肩膀还在流血呢。您快起来,咱们出去看看。要是人还没死,那还好办;要是死了,咱们得趁早把他挪开,不然这铺子可经不起折腾。”
老太太一听,赶紧穿好衣服。祝福在外面点着灯笼,焦急地等着。待老太太出来,他们又把那扇门板卸下来。祝福先出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人衣服撩起,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感觉还有跳动。祝福抬起头说道:“他心口还在乱跳,不过从他肩头上流出来的血,全是黑色的。” 青莲姑娘一听,心中了然,说道:“这是中了毒药暗器了。咱们救还是不救呢?” 老太太沉思片刻,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怕你治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青莲姑娘坚定地说:“我跟着父亲学了不少医术,肯定能治好。咱们就做这一件好事吧。”
青莲姑娘挽起衣袖,又卸下一块门板,叫祝福帮着她,两人合力将冯渊抬进屋里,放在床榻上。随后,青莲叫祝福把门板安好,自己则走进内间房,取出一个盒子。她对祝福说:“你帮他解开腰带,把膀子露出来。” 祝福依言而行。青莲打开盒子,拿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小刀,又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去塞子,将里面装着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等了片刻,青莲团了些烂纸,用那把小刀轻轻将伤口周围的烂肉割去,仔细地放在纸内。待看到伤口周围露出好肉,她又重新取出一个小盒,里面是膏状的药,均匀地敷满整个创口,然后烤了一张膏药,轻轻贴在上面。最后,青莲取出三粒药丸,叫祝福取来些凉水,将丸药研开。她用筷子轻轻撬开冯渊的牙关,把药缓缓灌了下去。
没过多久,冯渊渐渐苏醒过来。他只觉得肚内一阵翻涌,“哇” 地吐出些黑水,猛地坐起身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面容慈祥,看上去有六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远处还有一位大姑娘,正在收拾盒子。旁边站着一个老头儿,青衣小帽,像是做买卖的人。冯渊努力回忆着,只记得被那和尚用镖打了一下,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摔倒在地,之后的事情便全然不知了。
冯渊连忙起身,先向祝福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这位老兄,我被人用毒药暗器所伤,躺在地下。我当时神志不清,怎么会在这里呢?” 祝福笑着说:“你被什么人打了毒药暗器?我们这里是个小酒铺,你正好躺在铺子外面,被我们姑娘瞧见了。多亏我们老太太心善,见你还有气息,更幸运的是我们小姐有一手好医术,这才把你救了过来。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过去见见她们吧。”
冯渊一听,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服,走到老太太面前,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说道:“若不是老太太出手相救,我这条命肯定没了。还未请教老太太贵姓?” 老太太微笑着说:“老身姓尹。我倒没做什么,是我女儿把你的镖伤治好的。不知相公你姓甚名谁?” 冯渊回答道:“晚生姓冯,叫冯渊,我在开封府相爷手下当差,是六品校尉。就是这位姑娘救了我的命吗?小姐请受我一拜。” 青莲姑娘赶忙说道:“我们可不敢当,祝大哥快拦住这位老爷。” 青莲姑娘聪慧过人,一听冯渊是六品校尉,便以老爷相称。祝福上前阻拦。冯渊执意要磕头,说道:“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同……” 冯渊突然意识到不妥,想说恩同再造、重生父母、再养爹娘,可想到对方是未出闺阁的黄花大姑娘,把人家比作爹娘实在不合适,于是尴尬地说了好几个 “再” 字,却不知如何接下去。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磕头,青莲姑娘往旁边一闪,微微福了三下。冯渊起身,又要给祝福磕头。祝福连忙跪下,说道:“老奴可不敢当。” 冯渊这才施了个常礼,问道:“老哥贵姓?” 祝福回答道:“老奴叫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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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招呼冯渊坐下,问道:“冯老爷,你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此地?又是被何人打了暗器?” 冯渊刚要开口,青莲姑娘便打断道:“母亲,别让冯老爷多说话了,多说话费精神。他这伤得好好躺着才能好得快。等太阳出来后,叫祝大哥买几尾鲜鱼来炖汤,什么油盐醋酱葱蒜作料都别放,喝了这汤,他的伤就能大好了。有什么话,以后慢慢再说吧。” 老太太点头称是,说道:“冯老爷,你就在这儿歇歇,睡一觉吧。” 冯渊连忙说道:“在这儿躺着,我实在不敢,我还是去外面躺着吧。” 祝福想了想,说道:“小姐,冯老爷既然有所顾虑,不如请他到老奴的柜房去休息吧。” 冯渊说道:“这样也好。” 老太太说道:“既然如此,祝福,你把他的刀交给他。” 祝福应了一声,把刀递给冯渊。
冯渊接过刀,插入鞘中,转身向老太太和青莲姑娘再次行礼,然后跟着祝福来到柜房。冯渊一眼就看到祝福的铺盖还没卷起来。他先把刀摘下来,挂在墙上,然后头朝里躺了下去。祝福将被子轻轻搭在他身上,说道:“我去开门了。” 冯渊点头示意。祝福转身向外走去,刚要下门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紧接着一个声音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开门?” 祝福一边卸门板一边说道:“我们这儿闹了半夜,正准备开门,您老人家就来了。”
门板卸下,一个和尚走了进来。冯渊在柜房里听到声音,心中一动,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猛地掀了被子,跳下炕,快步走到门口往外一瞧,这一看,不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来人正是那个用毒药镖打伤他的和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冯渊二话不说,从墙上拔出刀,就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