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记忆消磨

陌桑神君的眼神,似将长海以北大荒的万年寒意,携入芽岛的暖春,让诸人心头亦不寒而栗。

北翼衡少有见到神君如此样子,即或是自己已经跟随神君多年,神君在当冥君之时也并非所有事情皆四平八稳毫无波澜,冥界也不如外界所传那样十分清闲,但是神君总是举重若轻,冥界也有过的几场动乱,神君甚至都没有召开正式会议,就将平乱的事宜安排下去,故而动乱也并未成气候。

熟知神君的北翼衡更是清楚,六界四海九曲八荒,关乎神君的各类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没有根据,像神君这般的神仙,活过了多少岁月,渡过了多少劫难,又见识了多少更替,才练就了如今的泰然!故而,今日还能见到神君发怒一场,甚至仅仅只是不怒自威,也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重要,远超过了自己此前的认识。

北翼衡此时便也只能看着自家的夫人,抚慰着她的情绪道:

“星芦,到底发生何事了?”

“我……”妘星芦看着夫君,以前听人说成婚之后人会成熟许多,以前听来刺耳,现在却觉得有那么些道理。毕竟,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些时日以来,怎么做了这么多荒唐事?眼下北翼衡看着她,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妘家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时吞吞吐吐,身子瘫软,便走上前去,拉着妘星芦的手道:“有你爹爹在此,我儿无需慌张,神君也不是不讲理无辜杀戮的人,女儿且说到底是如何?”

妘星芦听罢母亲言语,又看了看已经不似传说之中的陌桑神君,包了半日的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陌桑此时看着妘星芦仍未开口,手中折扇“啪”地打开。

网罗大荒之力,欲强行以神力送耿青穆进入幻境。他心中很是清楚,万年之前的种种事情,从没有真的烟消云散,自己的师兄虽然话说的轻飘飘的,但若是音楠和霁欢真在此出了意外,师兄将大荒夷为平地,这处六界之外有着许多传说的地界毁了倒还是小事,之前种种异象九重天上是个什么态度,他在此逗留多日尚不清楚,但终归有着微妙的平衡在,若是平衡破了,浩劫便终将又起。

妘星芦看着,已经施法让芽岛之上风云变色的陌桑神君,此时也无暇畏缩哭泣,冲到陌桑跟前,身子不稳跪倒在地哭道:“那把剑,当日我将霁欢救起之后,让她代我去冥界成亲之前,怕她手持法器我打不过,便将其封在了长海之中……”

难怪,此前一路从未见过那把流光剑的影子,此前倒是自己疏忽了。

陌桑收了扇子,周围平息下来,陌桑只看着妘星芦,没有说话。

北翼衡在几步外也走上前来,道:“此时也不宜追究之前星芦的过失,神君,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取剑再行商议。既然是我的夫人犯下此错,末将愿持流光入幻境之中,寻找末址君上和霁欢姑娘。”

北翼衡很是有担当,妘星芦看着夫君为他承担下责罚,抹了眼泪,飞入长海之上,迅速叠印捻诀,长海水向天而上,缠出一道水光,托举着那柄看起来并无殊异的长剑。

流光而耀,光芒如火,湮灭之后,便直直落入到了陌桑手中。

“你在此亲自守阵,聊作惩罚。”陌桑神君道,“进入幻境,本君自有安排。”

话说完,看向耿青穆,握剑的手送出,耿青穆自知其意。径直上前取下流光剑,往千室门阵走去。神剑认主又封印这些时日,在陌桑神君手中尚可,此时在耿青穆手中抖动不已,但片刻之后也便停了下来。

此前开启的法阵,早在音楠欲霁欢跌入其中消失不见后,又迅速合阵。眼前,妘星芦和妘琝在此合力迅速再次开启了法阵,不知是否是幻境之中有变数,此次开启之后,空无一物的阵中,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向天而去。

“落入幻境之中,无论如何要将流光握在手中,只要进去无碍没有失去本我记忆,便是无碍。确保安全之后便是寻人一事排在首位。幻境之力万般莫测,非必要之时,境外之人不要轻易使出强劲的术法,以免幻境崩毁。如果找到霁欢和音楠,告诉他们,以记忆游思所成幻境,找到记忆不散是否有执念憾悔实为关键。着力解开幻境核心之结,便能够安然走出幻境。切记,切记!”陌桑神君再三叮嘱,但心中却多了一些忐忑,解开幻境走出来,怕才是风波的起始,叹息一声,看了一眼远外风平云静的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