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aring.20 [Beautiful World·美丽世界]

深渊专列 狐夫 3227 字 2个月前

——天玑星官没来得及通知师兄弟,早一步敲下了解脱程序的按钮,固锁井完全敞开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从铁铸的牢房里,几乎望不见任何光明,在黑暗崎岖的洞道中往下穿行。

但实际上,外面的世界要比他想象的更美——

——那一刻,从这钢铁怪兽的“脊椎”中冒出一个香巴拉土著的脑袋来。

他饥渴的盯着这片天地,随着动力钻环彻底瘫痪,身后传出机械体互相挤压变形的恐怖音符。

他看清了这一切,他看见了这一切。

来到地层深处两千七百米,一直跟随在费克伍德身边,最可靠的天璇星官也要走了。

第二动力单元逐渐解体——原本作为填充物,作为有机体的润滑剂和防护物质,钻机里的生物凝胶也在逐渐分解,任何没有灵魂的尸体,没有灵能的物质,都在这种奇特的灵压影响下,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机电系统已经彻底瘫痪,天璇星官解开了第一单元的链接锁,做完密闭隔离工作以后,变成了头顶一声沉闷的哐啷声——它永远留在了[-2870M],或许很多年以后,也会有搜索“古代文明”的探险者发现这些遗物。

“你准备好了吗?”费克伍德举起拍立得,这台相机的形态也极不稳定,有许多橡胶件已经开始融化,照片用纸也是如此。

没等江雪明回答,费克伍德加了一个条件。

“除了上一张照片拍下的衣服以外,你带不回去任何东西,枪匠。”

“所以我请求你,告诉别人,告诉其他人,在你的任务报告里这么写。”

“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能来这里。”

“我们有能力抵达这里。”

雪明点了点头。

“咔擦!——”

快门落下,死神就坐在费克伍德对面,与上一张照片一样,与他的死亡预告所显示的场景一样。

枪匠迅速化为一个虚影,就在此时,钻头也要逐渐停转。

费克伍德连忙换药包,塞照片,没来得及等到枪匠的相片完全显影,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履行约定,要把蓝彩云送回去。

他变得越来越年轻,变得越来越强壮,身上的血肉也渐渐堆叠起来,从皮包骨头的状态变回一个年轻小伙——他感觉自己的灵能愈发强大,灵力储备已经与原初之种紧密相连。

他连忙敲下第二次快门,钻机完全停工的那一刻,梅尔卡巴神圣立方体里边的灵智核心迅速消散——鱼人姑娘变成了一道闪电,朝着地面狂奔。

他没有急着给自己拍照,而是坐在机械台旁边。

来来去去那么多次,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走出这个洞窟,永远都只能看见洞穴里火焰照出的影子。

他没有勇气面对死亡,一旦真正与原初之种对视,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可是不去看它,怎么能说真正的见到了它?

现在死神提着镰刀,把他赶出了洞窟,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多么疯狂的一件事”

“枪匠!枪匠!”

费克伍德的灵智渐渐解体,在地层深度抵达[-3100M]时,他就开始胡言乱语——

——有很多声音!很多很多声音!数之不尽的灵魂在窥伺着他!

钻头部分传来奇怪的沙响,它没有停止,失去了灵智核心的引导,这机械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好像还在工作。外边的环境是怎样的?费克伍德猜测着,或许它就像一团黏腻的凝胶?或是松散柔软的砂石?就像鸡蛋液一样.

下一秒,费克伍德得到了答案。

钻头也开始溃烂瓦解,哪怕是金刚石和钢铁,来到这个深度也会变成纯粹的元质。

它们变成了一团灿烂的金色半透明物质,变成了流动性极强的等离子体,它们在不断扭曲变化着形态,费克伍德被甩到一片霞光璀璨的“天空”之中。他分不清上下左右,也分不清天与地,身体在迅速打转,从口鼻中不断的冒出一股股红色浓烟——那是维塔烙印蒙恩圣血的残迹,是肚子里的虫巢逐渐归一。

四处都是光芒,都是一条条姹紫嫣红的星云絮状光幕,更加强烈的,更加耀眼的地方,就有难以计数的巨大肢节,这些肢节时时刻刻在变化形态,它们有些像是熔浆炎岩,有些像胶糖果冻,更多的则是树状脉络一样分布在各个方位。

好不容易费克伍德才停止旋转,他失去了重力,只觉得肺腔被一种奇怪的暖流填满了,却没有窒息。

他比着大拇指,想要找个参照物来看清楚距离,分清楚这些东西的尺寸。他依然想要丈量母亲,认知母亲,感受母亲。

他抬起手,却发现这年轻有力的肉躯正在消散,指甲和皮肤慢慢变成了涓流形态,甚至长出来七八根手指头,还能见到一些细弱的肉芽,像是纤弱的毛发,不断在皮肤上游动着,找到合适的位置就会开始生长。

它们介于液化和雾化状态之间,没有立刻离开这副赤裸裸的肉身——是的,在他跌出方丈仙舟的那一刻,身上的衣服早就归一,无论是鸭绒或化纤原料,都变成了最基本的单质元素,变回地球母亲的一部分了。

最早开始分解的东西,是费克伍德已经“死去”的角质蛋白,头发和指甲完全雾化,在这气、固、液三态混合的奇异空间里,它们更像是纯粹的色块,纯粹的光。

想要召唤出魂威,费克伍德喊出[AWayOut·生路]的瞬间,对应灵体的手臂部分就完全消失了!灵魂离开这具身体的那一刻,他就得接受死刑!

“枪匠.”

“枪匠.”

费克伍德哭了出来,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陪着他,他实在太孤独了——

——眼泪朝着上方流去,在这混沌的海洋中翻滚着,渐渐变成晶莹剔透的粉末。

“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离经叛道自私自利的血肉基因!它多么疯狂!”

“生命!生命!生命!”

“它存在着!”

从额头裂开一道十字形疤痕,它迅速扩张,好像耶稣受难留下的圣痕——

——费克伍德的灵光在飞速远去,他的下丘脑意识中枢暴露在这片海洋之中,与万物之园的物质接触着,融合着。

第一个真正归一的圣教徒诞生了,不过他不念经,也不信教。

像一团烟花——

——在生命的苗圃里,变成大海的泡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