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百姓眼中的惊恐丝毫不减。
张翼小声提醒道:“王将军,他们只怕听不懂你说的话。”
“把这茬给忘了。”
王彦一拍脑门,苦笑一声。
所谓十里不同音,官话并非每个人都会讲,尤其是这些乡野百姓,平里日都用当地方言交流,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当地的开化县城,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学官话。
“可有人会说官话,放心,我也不白问,答一句给一块干饼子。”
见无人出声,王彦从腰间取出几块干饼子。
一时间,这些百姓顿时双眼一亮,连那孩童也不哭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干饼子直咽口水。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瘦弱的青年,颤颤巍巍地说道:“俺少时读过两年私塾,会一些官话,军爷尽管问。”
进过学的人,都会说官话,自《广韵》成书后,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皆以《广韵》为标,孩童在识文断字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会说官话。
王彦问道:“伱等是衢州百姓?”
“是,俺们是开化县大溪村人。”
青年说着,目光盯着干饼子。
王彦微微一笑,将一块干饼子递了过去,继续问道:“在山中多久了?”
接过干饼子,那青年立马塞进孩童的手里,答道:“不瞒军爷,俺们前日才刚刚逃进山。”
王彦又递过一块,接着问道:“衢州气候湿润,稻谷一年三熟,为何要当逃户?”
“唉。”
得益于那两块干饼子,让青年觉得对方不似蛮不讲理之人,不由放下了戒心,叹气道:“军爷有所不知,南方本就赋税繁重,莫说一年三熟,就是一年五熟,也不够官府收税。平日里本就已经很艰难了,结果前几日官府又突然要加税,说是甚犒军税,每家每户按人头交钱,一人一百文。”
“犒军税?”
王彦冷笑一声:“伪宋的这帮狗官为了捞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青年面容苦涩道:“官府税吏说了,若是不交,就要被抓去给胜捷军当民夫,服徭役抵税。眼下夏粮还未收,家中又无余粮,全靠野菜野果度日,哪有钱交税。俺们被逼得实在没法子了,只得趁夜逃进山里,当了逃户。”
“胜捷军?”
王彦忽地一惊,语调都不由抬高了几度。
一旁的士兵更是双眼放光,呼吸急促。
王彦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追问道:“果真是胜捷军?”
瘦弱青年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俺……俺也是听税吏说,当不得真。”
王彦心头狂喜,要知道,胜捷军乃是童贯亲卫,此前一直随童贯驻守西北和南京道,衢州当地的百姓又怎会知晓胜捷军的名称?
胜捷军在此,那么伪宋皇帝必然也在。
大喜之下,王彦将手中剩余的五六块干饼子一股脑的塞进青年怀中,问道:“你可知胜捷军驻扎在何处?”
“军爷使不得,俺真不晓得。”
青年一边说着,作势就要把饼子还回去。
“不晓得也没事,就当赏你的了。”
王彦摆摆手,而后吩咐道:“你等不必在山中久待,等过段时日,齐军便会收复衢州,莫要误了夏收。”
青年看了看怀里的干饼子,迟疑道:“军爷不抢俺们的田地?”
王彦一愣:“俺要你们的田地干甚?”
青年答道:“俺听秦员外讲,齐军来了寸草不生,夺屋占田。”
闻言,张翼哈哈大笑:“莫要听那狗屁秦员外胡言乱语,俺们就算要抢,也不会抢你们这等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