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您看看我。”七茜儿指指自己的脸:“我可是您大大大的十贯钱,五十斤粮食聘回来的识字识数的媳妇儿,明儿您借个笔墨,前前后后我给您写明白了,您就托人给前面您那孙孙,还有我家臭头带个信儿,一个子儿~都别往回捎!”
老太太战战兢兢的点头,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就这?”
看老太太害怕,七茜儿莫名想笑,想不明白啊,这样的老太太,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怕她呢?
也不是那么可恶啊,还,怪可怜的。
七茜儿上下打量这没出息的老太太,她吸吸气:“对,就这啊!哎呀!您看着也是明白人,怎么就想不通呢?大的您靠不上了!那就给小的费费心,您多暖暖人家。瞧那好宅子您就给占着,四处多走走看那能收拢的家伙事,还有好家当您就给整回来置办着起来,反正如今都是无主的东西。
您都七老八十了,还做这么些事情,他们要是不念您的好,那也算不得人了,回头死了阎王老爷那边,他们都交代不过去吧?”
本来郁闷的老太太眼睛越来越亮,等到七茜儿说完,她就抚掌欢喜到:“对对!我就这么着,我从此就这么着!就让他们全家流浪去,一根毛我都不给他们占我,等着吧!”
老太太解气儿般的蹦下炕,走到门口却又加了一句:“那,那我走了啊?那,那七品的还真的进不了京啊?七品不小了啊?果子那也是两三个大光钱儿一斤呢……”
七茜儿都被气咳嗽,这小心眼儿的。
好,她就给她详细的絮叨絮叨,也省的她神神鬼鬼背后吃心。
“您安心,进不了!一准儿不成的。旁个我不清楚,可京里那些事儿我在家里也没少听。那前朝都是徐徐入的京,三年一次赶考慢慢来的,如今咱这是啥,那是呼啦一下子前朝没了,新朝的这些官员天南地北的又呼啦啦带家眷都过来了。
人家燕京的屋子不比庆丰遭了天谴,人那边还有大活人世世代代的住着呢,也不能撵着走不是,如今皇爷紧迫着就想要点民心,又何苦占人家祖宗传下来的家业?
您甭看这庄子是乡下,这儿挺好的,离着上京不远,快马也就俩时辰到,那从前京里有的是买不起房儿的京官儿,还有在外郡的官儿,人可都庆丰城里买宅子呢。
我们那边庄头家的婶子说,咱这边的庄子从前大多是前朝大老爷们家的赏封,那可是前朝开国第一批就封的,您想想?这地儿不好,也不能封给他们不是?那些前朝的,他们不怕掉脑袋就只管回来。”
老太太思想半天,就硬硬吃下这道理,还巴结般的点头说:“可不是!”
说完她抬眼看七茜儿,想着,真是万没想到,就想着完心愿,也是一时想行好来着,怎么就给家里找来这样大的一个祖宗。
祖宗便祖宗吧,好歹啥也知道,总比两眼瞎的强百倍,只可怜她的臭头了,真是奶奶对不住他,只说是这孩子孝顺又傻憨,她就偏疼着些个,谁能想到呢?
成群的乌鸦飞过金銮宝殿的上空,金甲银刀的将士骑着威风漂亮的马铠于兴和门前列队而过……
鼓乐旌旗招展,将几坨乌鸦粑粑荡在了重华门楼的一个角落。
吃了北方风沙的声音充满的困惑的请教。
“大哥……?”
“……,……,……恩……?”
“……你肩膀上有屎。”
“……,……,……你的……?”
“……乌鸦。”
陈大胜懒洋洋的抬头,打了个喷嚏,就看到了辉煌重华门琉璃瓦边缘立着的几只乌鸦。
他又低头,看着门下一堆堆走过去的威风人儿,再看看自己左右三只灰扑扑,傻乎乎的六个矮墩子,哦,蹲着看热闹,那就都是矮墩子。
包括他。
略微垫垫脚尖,陈大胜捡起已经瘪了半边的勇字盔头缓缓戴在了脑袋上。
他身边的矮墩子互相看看,俱都捡起自己的八瓣儿帽儿盔头戴上。
对呀,带上盔头,乌鸦就在帽儿上拉粑粑了。
大哥就是大哥,把头就是把头。
继续看热闹。
东面山上响起地动山摇的炮声,七个矮墩子略微蹲下,缓缓的捂住耳朵……
陈大胜又继续打喷嚏,他苦恼的蹭蹭鼻涕,想着,这是着凉了?不能吧?
顶插孔雀翎,着红,绿,蓝,黑彩甲,身背彩旗的兵士骑着一水的枣红大马炫耀飞街而过……
七个矮墩子眼睛整的溜圆的目送他们远去。
新来的管四儿眼皮都不待眨巴的问身边的长官:“哥,我娘说,皇爷住的房子,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娘娘在里面,皇爷每天都要换一个屋子,睡一个新一个娘娘。”
陈大胜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皇爷一身金灿灿,肥胖胖的样儿。
他是见过皇爷的,不止一次。
在他的脑海里,皇爷虽然肥胖然而无所不能。但是就是再无所不能,可是每天晚上都被侍卫们抬着一间屋一间屋的换,那皇爷也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陈大胜就很认真的扭头对新来的说:“……可怜啊。”
管四儿不知道大哥说的是啥意思,就扭脸去看身边的童金台。
童金台当然不知道自己最最崇拜的大哥在想什么,可是他也不能暴露,自己从未走过他大哥的内心,如此,他就面露不屑对管四儿翻了个白眼,不屑的一声冷哼。
管四儿深感惭愧,低头思考半天儿,才恍然大悟一般的道:“果然是大哥!”
陈大胜又打了个喷嚏。
这猛的听到自己被夸奖,他内心相当迷茫了,就眨巴眨巴眼睛,恩,有些冷,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