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秋发出一声颤鸣,大概有些欢喜的味道,是因为它觉得自己取得了自由,但实际上哪里有这么容易,它身上一直都有一道妖气,驱使着它前行。
最后,在那道妖气的裹挟下,楼外秋一剑插入了西陆的心口。
西陆被剑势带着倒飞出去,被重重的积雪淹没。
天地之间,好似一切都安静了。
这一场也不知道到底是艰难,还是并不艰难的战斗,似乎在此刻,便终于落下了帷幕。
对面的积雪里,红了一片。
有很多血,正在不断朝着四周渗透。
西陆从积雪里站了起来,她恢复了人形,但心口还插着那柄剑。
她并没有死,只是鲜血顺着伤口一直流淌,到了此刻,已经浑身都是鲜血。
“差点忘了,你是双心客。”
妖帝的声音响起来,没有情绪,没有遗憾,也没有什么别的,既然你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力再战,那杀你,不过是举手的事情,很简单。
西陆默不作声,只是有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她的伤很重,重到真的已经没有再战的力气了。
她伸出手,费力的将自己心口插着的剑,拔了出来。
握在掌心。
楼外秋在不断哀鸣,似乎在诉说它的歉意。
西陆没说话,只是握剑的手用力几分,便是原谅。
既然都不是你的本意,又有什么错的?
妖帝看着伤重的西陆,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说些话,“朕是真的想过,有一天把妖域交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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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在证明自己也曾经是一个父亲,也是真的爱护过自己的女儿。
但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有些讽刺。
因为他即将要杀死自己的女儿。
“如果你不迈出那道门槛,不跟人族在一起,朕不会杀你。”
妖帝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
西陆只是微笑道:“哪里有这么多如果,当我知道你杀了我母亲那一天,我便没把你当成我的父亲了,这一战迟早会发生,只是发生在了此刻,而我败了而已。”
她虽然在笑,但妖帝却没有感受到她的笑意。
他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谢南渡。
一切的罪魁祸首,大概是眼前的女子?
父女相残,也是她的谋划?
妖帝不说话,这里的人都要死,但他可以让自己的闺女多活片刻,先杀那个人族女子。
谢南渡感受到了妖帝的目光,感受到了那股无与伦比的威压,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只是她的眼眸里,到了此刻,也还是没有什么所谓的畏惧,而是很淡然,很安静。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有人做得到这样吗?
可以的。
因为这里的两个女子都做得到。
妖帝挥了挥衣袖,一道恐怖的妖气席卷过去。
两人的境界察觉太大,忘忧境和扶云境,那之间的差别就像是一道天堑,所以不管妖帝此刻有多么随意,结果始终只有一个。
那就是谢南渡死去。
妖气卷去,却有几道剑鸣声,响起。
九柄飞剑,拦在了那道妖气之前。
谢南渡是当世拥有本命飞剑最多的剑修,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剑道天赋的最强者。
但她的境界太低,哪怕每一柄飞剑都会相当于一位剑仙,九位剑仙也没办法拦住妖帝。
所以在那道妖气之前,九柄飞剑片刻都没能坚持,就纷纷撞向各处。
妖气继续往前,撞到了谢南渡身上。
谢南渡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撞入积雪之中。
妖帝转过头来,看着西陆。
那个女子不可能活下来,他很清楚,所以现在要操心的,大概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父女再次对视,各自无言。
妖帝说道:“既然那么想念你的母亲,那么便去和她相聚吧。”
西陆默不作声,她虽然无力再战,但却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等着死亡。
她举起剑,目光坚定。
妖帝正要出手,天地之间,气息骤然紊乱。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撞向妖帝后背。
妖帝全无防备,在刹那之间跌飞出去整整数百丈!
那道身影却是骤然后退,来到一处积雪旁,抱起那个深陷积雪里的女子。
她气息微弱,衣衫破碎,但却露出了衣衫里面的那件甲胄。
甲胄也破碎不堪。
但它却还是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当初这件霞光甲是大梁皇帝送给陈朝的,但陈朝在得到之后,便马上让宋敛送到了北境,给了谢南渡。
白京出手要杀谢南渡的时候,这件霞光甲为她挡住了白京全力一击。
如今妖帝一击,前有九柄飞剑,后有这霞光甲,才让谢南渡得到了这一线生机。
此刻的谢南渡,已经开始大口吐着鲜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眶里还是泛起了泪花。
远处的西陆看着这一幕,沉默不已。
“不是……都……说过了吗?”
谢南渡艰难开口,声音微弱,断断续续。
陈朝握住她的手,一边为她渡入一道气机保住性命,一边微笑道:“说过什么?骗我回去,可你都不在,怎么能叫回去呢?”
谢南渡看着他,艰难地摇摇头。
陈朝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带着些泥的红薯,放到了谢南渡身旁,他笑着说,“我来的时候,碰到那匹白马了,红薯我烤得才最好吃啊,等回去了,我亲自给你烤。”
谢南渡的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陈朝说道:“是说那最后的话吧?”
在那封信的最后,谢南渡很隐晦很隐晦的提起了安平公主,那是数年前,他们去见公主之前,谢南渡曾给陈朝说过一些话,大概意思是以后某天真要你在打赢这场仗和我之间选一个的话,那么就不用选我。
当时谢南渡说,“我没事,不用管我。”
此刻陈朝轻轻摇头,“我不管你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