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材矮小,穿着一模一样,神情肃穆,虚实难辨。
为首的人,举着两柄极高的旗帜,上头有某种图案,但在密密麻麻的雨水中看不真切。
后头的人,手搭在身侧,好像扶着刀。
那么多人一起走,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岚!”
桥下,老疯子瞪大眼:“这是阴兵借道,你快,快下来!”
老疯子缩在桥下,转身对着桥洞,闭上眼喃喃念叨:“没看到,我没看到……”
他脚边被咬下头的长蛇,扭曲地盘结在一起,滚到了混着泥沙的水中。
好冷。
林一岚抬眼,阴兵已经靠的很近,数张龟裂的面孔正正对着她。
她提起裙子,撑着伞,就这么从他们之间穿过。
除了莫名的冷意,彼此相安无事。
擦肩而过的瞬间,旗帜扫过她的伞,石雕一样的影子们却没有停,只是继续无声地往前走。
她敲响了门。
很快,村长就开了门,很惊讶:“一岚,你怎么回来了?”
她比划了几句,村长并没有细看,只是侧身让她进去。
林一岚默不作声找了个地方坐下,身形隐没在廊下,幽黑的影里。
今晚的雨真的太大了,耳边响彻不停的,是簌簌雨声。
却意外的,有很多人,都在今夜出了门。
老张修好闪烁的灯泡,告诉村长:“那我走了。”
妻儿死后,男人总是显得很沉默,影子被黄灯拖长。
陶依来敲门:“一岚,你在不在这里?”
她收了伞,脸上沾了水,露出轻快的笑意。
“喏,我让弟弟给你带的雪花膏,”她把红盒子递给林一岚,“听说好多人都上山去找人了,一岚,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林一岚摇头,陶依又叹口气:“我弟弟本来在徐寡妇那里,结果也被陶从拉走了,真让人担心。”
又来了几人,担忧地询问村长孩子们的事情。
陶依坐在门边,忽然说:“那是小山吗?”
村道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只有她看到了。
林一岚伸出手,接到冷冰冰的雨水。
后半夜,老太太竟然来了,带着打哈欠的陶梓。
陶梓提着东西,说:“妈让我拿来的。”
村长道谢,接过了。里头是很多纸。
他们把东西放到祠堂里,只有这间屋子没有漏水。
村长跪在垫子上,从神像前端一个巨大的木盒子。
白天写的名字,被他撕成长条,每一条都在神像前祭拜一次,才折起来放到木盒子里。
他跪着,花白头发下苍老的脸精神矍铄,口中喃喃不停。
林一岚跪在他旁边,低着头,帮他把纸条折好。
人上了年纪,总是爱忽然讲故事,对晚辈感慨一些大道理。
幽黄的灯下,村长微笑:“一岚,记得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坐在我旁边,帮我折签子。”
“我一生无后,”老人说,“但祖宗庇佑,老天有眼,还有你为我养老送终。”
村长细细嘱咐着:“莫乱了顺序。说起来,你已经看过那么多遍了,今年,你来上手怎么样?”
他需要她继承。
林一岚细白的手指一僵,纸条落在地上,她垂眼,轻轻捡起来,放到盒子里。
土墙前的神像,嘴角是高深莫测的微笑。
村长长叹口气,跪在神像前,深深伏下去。
“要心存感激,”他说,“没有祭礼,就没有陶家村富庶顺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