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巧妙化解

根据白鹭湖镇包括江家湾的湾规及长辈们的说法,无论年老去世还是疾病而亡,或意外横死的族人,统统不允许进入祠堂也就是大厅屋办理后事。因为这类人的尸体称为“冷尸”,是不祥之物,会给湾里带来祸端。只有死人抬出哪有死人抬进的道理?

因此,不管家境富有还是贫穷的人家,如果碰到这样的丧事,都会自觉地在湾场范围内选个地打个棚子设灵堂处理后事,不会也不敢将尸体抬进大厅屋。

也不晓得湾规上有冇得明文规定,我冇看过,但世世代代所有的族人都严格自觉遵守却是真的,我曾亲眼目睹过两件葛样的葬事。一件发生在九十年代中期,死者是湾里一个挺有威望的老干部,听说还是县级干部,想落叶归根,可因为死在外头,三个崽也只能在湾里老公屋旁搭了个棚子做后事,冇敢强行进大厅屋。还有一件发生在2003年左右,具体哪年记不清了,江家湾一个外出打工的因车祸去世,结果也是在他自个私人厅屋办理后事,不敢进大厅屋。

但叶落归根是人之常情,对年老之人来讲更是心愿。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而不得不赶往县城或大城市接受治疗,就这样,一些人可能因医治无效而导致失去进大厅屋办丧事的资格。一些聪明的后人就会让医院配合,给本已死亡的父母挂上氧气,用救护车急匆匆地送回家,待抬到屋内几分钟或一二十分钟,当着一两个湾里人面撤去氧气,再打铳宣告去世。给人造成是死在家里而不是外头的假象,自然没人能以此去做文章了。

其实作为个人立场,我是不支持这种规矩或风俗的,只要是湾里人,死了都可以进大厅屋。即使我们的先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后代死了不能进祖堂,而做一个孤魂野鬼吧。

现在江川以江开之在衡阳过的世而不准进大厅屋,确实是站得住脚的理由!并且很容易得到湾里人的支持的!江开之是在衡阳还是屋里过的世,我不清楚,江开年也不明白,毕竟我们都不在现场。清楚的自然只有江开之屋里的人,如真是死在外头,也不可能让外人知晓!江香兰三姊妹如果一口咬定是在屋里过的世,湾里人再怀疑也冇办法,决不会蠢得去阻止,只有默认其进大厅屋。

事情就是葛样的怪,偏偏碰上了与江开之有旧仇的江峰家,偏偏江峰江川两兄弟又葛个时候回了趟家!以前我亲耳听到过江川说过要整江开之的狠话,偏偏江开之又是从衡阳拖回屋的,恰恰给了江川借口!他要较起真来,事情还真不好办!最后只能摆实力了!而偏偏江开之家族势力有限,还冇养甲崽,凭三个女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而良日下午申时就要入棺了,既然江川放了话,就得解决,万一他发起蛮来阻止就麻烦了。所以江香兰感到了压力,感到了无助甚至绝望,只有哭着求助我和江开年帮她化解处理了。

作为江开之白事的总管,我有责任为主家排忧解难,而作为村主任,更有义务化解湾里矛盾,因此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逃避,再难处理也得处理。

可当我提出跟江开年一起去找江峰兄弟时,江开年却连忙推辞,果断地说不去。江开年的反应确实惊到了江香兰,也惊到了我,他有葛样怕江峰兄弟吗?

也能理解江开年的想法,江峰已经是江家湾数一数二的富翁了,听湾里人哇,江峰在中山厂子的机械设备加起来起码有一两千万,有多少钱不清楚,开的是一百多万的保时捷,中山广州耒州都有房产,人缘又广,一回屋,七七八八的朋友络绎不绝。这样的人在农村,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着去得罪呢?现在不是讲人多的时代,是比钱多的时代,钱多就人多,有钱就有人捧卵砣,才有人服!江开年人生经验丰富,吗个事做得吗个事做不得他心里明镜似的,怎么可能去得罪江峰呢?

我第一回当总管,就碰到葛样头痛的事,你哇倒痞吗?我本来还想着江开年站出来解决呢,哪晓得他先打退堂鼓了!但也不好意思质问,毕竟愿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并不过分!

江开年见我跟江香兰虽没问他缘由,但也感受到了我俩对他的失望。江开年叹了口气说:“香兰侄女,还有江主任,我不是不想出面帮忙,而是帮不得!一帮可能起反作用!”

江香兰惊讶地张开了嘴,却冇发出声音。

“我也跟江卫春(江峰的父亲)屋里有仇冤啊!香兰,你过世的伢就清楚,江主任你伢也会晓得,九零年的时候,为争屋地基跟江卫春打了一甲大架子!我跟江卫春都打烂脑壳了!哇起来又是呷了江开保甲亏!那年江开保有三间下好脚的屋地基要卖,我正打算起屋,就想买下来。偏偏那甲屋地基跟江卫春的屋挨着,中间有个十多米宽的过道,我嫌两个崽,嫌三间地基窄了,想多盖两间。江开保同意我占用那十几米的过道,说留个三四米过路就行了。我以为江开保是村里支书,他哇了就准数,便花三千块钱买了江开保那三间地基。后来为争地基打得头破血流,结了一世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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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开年虽不好意思再讲下去,可能他自觉理亏!但我也想起了,当然我是后来听湾里人讲的,江开年结果在挖那两间地基时,江卫春死命不准,说那十几米是两甲组的公地,专门过路过车的,不准占用。如果要占用,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占了,要占一个占一半!江开年仗着有江开保撑腰,哪里肯听,非要挖。而不提江开保还好,一提江卫春更不肯相让了,上八九年被江开之打断肋把骨头也是因为江开保。江卫春自然不会相让,两个从小吵到大吵最后发展到大打,结果两个都打伤住院并结了一辈子的冤家,而地基又冇弄下来,江开年一气之下又便宜五百块钱把地基卖给别人了,一时成了湾里人的笑话。

我以为事情过去二十来年了,加上江卫春上几年得癌症去世了,冤冤仇仇应该随风化去了。看来心里的结还在,不只江开年心里,江峰两兄弟也是一样,要不哪里会想去阻江开之进大厅屋呢?

“香兰,我跟你伢都跟江卫春结了孽,虽然人都不在了,但人家心里并冇放下仇怨,要不也不会出葱出蒜,如果我再去当和事佬,江峰两兄弟肯定会以为我又与他作对,到时是不是会起反作用?”

看来,只有靠我一个人摆平了。为了对事情有个把控,我不得不再一次问江香兰:“香兰满,我跟你交甲底,从我个人立场哇,不管是在屋里还是过的世,只要是江家湾的人,我都支持进大厅屋办丧事!所以你放心在外头过的世,我也不反对进大厅屋!但为了有话对付他们,你跟我哇实话,开之加加究竟是在哪过的世?”

“我伢是来到屋里后过的世!”江香兰虽然如此肯定,但我感觉到她明显底气不足。

不想江开年来了句更猛的:“香兰,你晓得农村里吗个理不准死在外头的人进大厅屋吗?其实也不能全哇是迷信,对湾里有吗个害处我冇见过,但对死人后代屋里真个不好,葛是有事例证明的,湾里开能你总认得啰,他2000年不是在郴州东江水库浸死了吗?尸体是火化了,骨灰却也要来大厅屋里来闹,结果湾里人都看到了,前后不到五年都走了。两个崽都是呷国家粮的,一个在郴州设计院,一个在耒州公路局,五十来岁一个得癌症走了,一个让车撞了。”

江开年的话冇掺一点油盐,情况确定是葛样,只是是不是江开能死在郴州而弄到湾里大厅屋办葬事的原因造成的就只有老天爷晓得了。显然江香兰被江开年举的例子吓到了,脸色都变白了,她伢冇养崽,要是灵验的话,都会报应到她三姊妹及她们老公身上。

江香兰沉默了一下,眼泪又滚下来了:“我跟你两个哇实话,从衡阳回来的时候,我伢是挂的氧,当时确实是还冇死,到屋里时,是我老公和我抬进屋的,我还摸了我伢,一身是热的,但喊冇得反应,所以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先死了。放屋里二十多分钟后,医生看了看我伢的眼晴,就叫撤氧,哇人走了。所以我满满就赶紧打铳。当时湾里还有两三个老人嘎在场,卫宣哥卫生大嫂都看到的,希哇我伢要回到屋里才肯落气!不信你可以去问那几个老人嘎!”

“哦。那我心里有数了!”只要葛些人肯作证,江川咬定的便不作数,我会据理力争的。

呷完饭,我调查了下,发现情况跟江香兰哇的差不多,冇证据哇江开之死在衡阳还是路上。尤其是江卫宣还说,他当时摸了下江开之,确实还有热气,就是死也是在进湾那段时间死的。在问江卫平时,他说江川确实到过大厅屋,并扬言江开之死在衡阳,只是挂瓶氧来蒙湾里的人,坚决不能进大厅屋。

对事情有了详细了解,我决定去江峰屋里,跟他两兄弟谈下,争取把问题解决掉在事前。

江峰的别墅座落在江家湾高岭坳下,是两三年前新起的,算是江家湾第一栋别墅。规模虽不及陈宏胜家的大,但款式与造型比陈宏胜家的更气派更好看些。江峰的别墅有条几十米的水泥马路与通往大河渡的马路相连,是湾里唯一通水泥路的人家。江峰别墅自然不是江峰他伢那老地基,老地基的几间屋留给江川住,但江川也在耒州买了屋。无论别墅还是老屋,常年都空着的,只在过年回湾时住几天,江峰甲娘便新屋旧屋两边轮着住,目的是帮俩个崽看屋。

从大厅屋去江峰家,随着马路一直往后再往后,往上再往上,直到高岭坳下就到了。高岭坳并不是很高的坳,只是地形高些而已。江峰把前面的一口小塘填了做了个两百来平方的禾坪,围了个院墙,装了一条造型别致的铝艺大门,很是典雅大气。禾坪上装了两盏比人还要高的路灯,一盏灯起码有几百个小灯泡,我在广州都冇见到过葛种样式的路灯,不愧是在中国灯都古镇做老板的,路灯都特别高端上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