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嘉而画得很投入,但她想要的那种质感无法完整呈现。数字绘画没有厚度,是完全的二维产物,人物再扭曲,笔触还是太精致,不能像油画那样拥有足够粗砺、足够丰富的真实细节。
脑海中骤然出现一位墙绘艺术家的作品,那汪洋恣意的异世界想象和绚丽大胆的用色曾让她无比惊叹。
她莫名觉得类似的豪放风格适合自己的这幅草稿。
新建底色图层,叠加,整个画面铺上金属式的铁灰。对吕忻欣来说,这世界的底色是否就这么冷硬?
再建一个图层继续叠加,人间的光怪陆离,用不受拘束无序挥洒的俗丽暖调来呈现。
不,还不够,还要有特别刺的颜色冲出来。
再建图层,不叠加,调出水墨画色板,找到藤黄、群青、石绿,几大笔下去,少女身上又多了扎眼的三张嘴。它们盖过了被铁灰统合、暖中带冷的人间百色,直接伸向第四维度,朝屏幕前的观者张开了饥饿而凶猛的獠牙。
最后,少女本身是什么颜色?
苍嘉而不知道。
她认识的吕忻欣,一大半来自于别人的描述,剩下的那部分,她不觉得可以轻易下定论。
她切到底色图层,擦去少女身上大部分的铁灰色,再一层一层切换,擦去她身上大半的鲜艳。
于是少女成了整个画面最突兀的存在,粗糙笨重的黑灰色线条勾勒她的轮廓,却惨白地扁平着,没有丝毫立体感。
这张画就这么完成了。
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和谐,跟她以往的作品完全不同,但她按住了“想要去统一整体风格”的惯性思维。这个世界不总是那么井然有序各就各位的,它经常很扎人、很刺眼,让人非常不舒服,却又不得不忍耐,不得不接受。
就像她并不想与吕忻欣这样的人打交道,却只能同住一屋,朝夕相对。
她舒口气,把画上传到云盘,看一眼时间,已经到中午饭点。有另外两位书客坐在离她三四米远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都低着头伏案忙碌,似乎完全没有出去吃饭的意思。她也不想离开,便起身去吧台点了一杯红茶、一块抹茶蛋糕,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吃完,然后继续画画。
三点钟离开图书馆时,她的云盘里已经存了三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