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知的声音里是百分百的骄傲自得：“我都能脑补到你跟丰禹说话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完全不把人家当回事，眼里看不见这个人，连话都不乐意多说，哈哈哈哈哈。在世德那种地方摆这样的态度，谁敢相信你的自我认知是‘假公主’啊？别人只会觉得你被荣家收留以后有了底气，所以再也不低调行事了，就是这么目中无人。”

“……啊？”苍嘉而以手扶额，一时无语，“还真是当局者迷……”

“怎么，你觉得大家应该都跟你一样理智，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彻，完全不带一点滤镜的？”叶知知点醒她，“虽然权贵人家养不出几个真笨蛋，但像你这样清醒的也不是多数好吗？”

“最关键的是，大家重视的那个东西，你不但不重视，还想逃得远远的。老话说无欲则刚，我以前不懂，现在一边跟你聊天，一边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人但凡有在意的事情，就没办法完全客观理智，你当然在意真姨，但你想要的，跟大家在意的，整个就是南辕北辙。这么一对比，在大家重视的那个范围里面，你就是无欲则刚的人了。”

叶知知这番话说得比较绕，但苍嘉而完全明白。

背靠荣家所带来的光环，和它代表的那些利益，对她来说只是想要尽早甩脱的负担。她心里不认同，考虑问题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太把它当回事。可对那些觊觎这份利益的人来说，能认识她，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而她进入高中以来又表现得这样高傲，与初中时的低调内向截然不同，在别人眼里，就相当于是坐实了“她这辈子都要跟荣家绑定”的猜测，再加上荣哥哥对她的纵容和保护，被默认为“荣家未来儿媳”，看上去也确实不能更合理。

苍嘉而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啦，底气拿出来！你现在是个千万富婆了，在一大片拼爹拼妈的未成年里面绝对鹤立鸡群，几个人有你这样的本事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赚这么多啊？姐姐我都拿你的小钱钱炒股赚着，沾你的光呢，你需要这么妄自菲薄么？”

“是，知知说得没错！我就该横着走！”总是被好友鼓舞，苍嘉而明白自己也该改变一下惯性思维了，要适当地从自我要求过高的第一视角里走出来，以旁观者第三视角来更加客观地看待自己。

“对嘛，反正你现在的表现跟横着走也没差了。”叶知知笑得像个反派，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嘉嘉，视频你真的不打算拍了？”

跟丰禹和高森说的时候，苍嘉而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跟知知一聊，她又觉得无事不可为，也不用那么介意网暴的影响。

“暂时不拍吧，以后看情况再说。”她也不想把话讲死，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期待你跟高森正经合作拍个视频的。”叶知知的声音里飘满梦幻泡泡，“俊男美女，多养眼啊。”

苍嘉而想象了一下，下意识有点头痛。学长对这件事期待太高，她总觉得真要答应了，他能整出一串让她后悔作出这个决定的幺蛾子。

“实话说，没有充分的理由，我都不想跟他拍。”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牛奶。

“那就希望他以后争点气咯。”叶知知提出无责任期待，“好吧，不扯男人了，我们来聊一下那个麻烦的女人。吕忻欣的事，我比荣哥哥态度坚决，我希望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去帮她。我对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是一丁点也没有，全是戒心。”

“……知知，其实有时候看到她被孤立，我真的很难不共情。”对吕忻欣的复杂心态，苍嘉而头一回这么剖白，“虽然她的处境很难说有多少是咎由自取，可她受的伤不是假的。昨天早上看到她脸上肿成那样，嘴角还有裂口，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难受，但这是她生活的常态。我绝望得没路可走的时候，只能跪着求爸爸不要放弃妈妈，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人能救妈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叹了口气：“人逼到绝路上，什么骨气，什么自尊，全都不值一提。她总是想着抱大腿，又扭曲地恨着每一个人，她也是没得选的。我也知道我帮她一次，就是给她多一次纠缠的机会，就算把话说得再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一想到这是一条人命，我就没法完全弃之不顾。”

叶知知也叹气：“我还能不了解你么？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要态度坚定地强调自己的立场。我不用这种方式拉着你，还有谁能这么做？荣哥哥现在都说服不了你了。”

“知知……谢谢你……”

“别谢了，你每次作决定的时候多想一想我就好了。”叶知知的语气又是嗔怪又是无奈。“好啦，就这样吧，我去吊老男人了，你早点休息啊。”

两人互道晚安挂断电话，叶知知又补了一条消息：[忘说，新画发过去了，画廊那边觉得这个能做成系列的话，他们可以出更高的价。你怎么想？]

[系列啊……之前没往这个方向考虑，但我觉得可以。]苍嘉而一边打字一边就开始构思。

[那行，这幅就先不谈价，等数量够了再去聊。]

这条消息发来没一会儿，叶知知就更新了动态，苍嘉而特地去看了一眼，Sean的作品确实有种宇宙洪荒的大气感，很能抓人眼球。她忽然就想起了高原行所见的壮丽风景，留了那么多照片做素材，却没法坐在画架前描绘她记忆中和想象中的画面，实在很遗憾。不过，换个角度想，把这些感受好好保存着，等能画的那一天再来画，她一定可以做到更好。

她静了静心，喝完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牛奶，给荣哥哥发消息报备，将丰禹的事告诉了他。

他回：[作好筛选，不要让人觉得对你死缠烂打就能抱上大腿。]

[知道了。]她从他的字里行间读到了不赞同——出现一个丰禹，就能出现很多个丰雷、丰电、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