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生 旧梦

当他察觉到的时候,他的枪卡在哈苏肘下,已没了回旋的余地。

“嗖——”

银白的光箭射穿哈苏厚重的甲胄,从萧洵安肩头蹿过。

视线追去,光箭前行,凌空劈破一支直朝他而来的白羽箭。

那令他不安的杀意,消散了。

他看向光箭飞来的方向。

那是单衣披发的黎川,她手中还执着那柄银色的长弓。在被雨淋得漆黑的城墙之上,那一抹月白格外显眼。

她……救了他……

乌云之中电光闪烁,雷声彷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

城楼上的黎川仿佛被自己射出的箭穿透了,瞬间失了灵魂般的,往后倾倒下去。

萧洵安眼看着她倒下去。

哈苏死了,但禹蚩军心未乱,而是疯了一般反扑萧洵安。

他握枪应对几招,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黎川。

萧洵安使劲一夹马腹,乘风冲破敌军,往城门奔去。

主将退了,兵士也如潮水纷纷退去。

禹蚩军在呼喝声中追来,骑兵举起弯刀,在头顶打着提前庆贺的刀花,冲锋在前。

镇北王进入城门,王军蜂拥而至,可城门就像一个壶口,卡住了他们奔逃的脚步。

城门越来越挤,逃亡的速度越来越慢。敌军的弯刀已然追来,再有几步就要划破王军退逃的背脊。

忽然,锋利坚实的铁蒺藜从泥土之中拔地而起,绊倒了冲锋在前的战马。

方才还四散奔逃的王军回身竖起铁盾,形成一道新的,更加坚固的可移动的城墙。长矛从盾缝中有节律地穿刺而出,刺破一切想要前来挑战的事物,朝着敌军碾压而去。

先前城楼上零星可怜的弓箭位,此时已经填的密不透风,箭雨瞬来。

敌军见势不妙,还想退逃。后路早已被提前埋伏的重甲盾兵截断,铁盾四合,将禹蚩军团团围住。

萧洵安奔上城楼,见到倒在地上的黎川。

还没有人顾得上去瞧她,她就那样孤零零躺在石板上,长弓早没了踪影。

萧洵安飞奔过去,抱起了她,脖颈手臂暧昧的痕迹犹在。

他大声喝来军医,将黎川抬下城墙。

他站在城楼上,俯瞰已有定论的战局,胸腔振鸣。

守城之战大捷!

来犯敌军几近全歼。

唯有一小队人马,以精锐铁骑冲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一辆战车溃逃出去。

那才是禹蚩军真正的主帅,这便能解释哈苏死了,禹蚩军未乱的原因。

清理战场时,士兵找到了那支被劈作两半的白羽箭。萧洵安一眼便认出了来处,那是禹蚩亲王阿克准的羽箭。

他想,如若没有黎川,阿克准已经将他射杀。

阿克准就是上天安排给他的死路。

阿克准,必须死!

他将破裂的羽箭一把掷入一个装水的紧口罐子里,下令道,“击杀阿克准。”

而后,王军最精英的轻骑从城门奔袭而出。

他忙完战后的部署,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想起黎川,心中泛起厚重的歉疚。

他本来是怨恨黎川的,可因这一箭,他重获新生,对黎川的怨气消了大半。

对,只是大半。还有一半是恨她心属他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问:为什么救他。

踏进听雨轩,屋子里还亮着灯火。

从侍者口中才得知,黎川一直没有醒来。

“军医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于是便回营里治疗伤员了。”侍者如是说。

“没什么问题,为何还不醒来?他干什么吃的?”即使萧洵安心里知道,于一个恪尽职守的军医而言,救治战场上的伤员大于一切。却还是对他置黎川不理的态度十分恼火。

“军医说……说……”

“说什么?”萧洵安言语很是不善。

侍者吓得慌忙跪地,低着头,怯怯道,“说……说怕是房劳……说休息足了便好了……奴……奴伺候着擦洗了……换了衣裳……”说着说着,侍者面耳都红了起来。

萧洵安本就恼火,看到她表情当中晦涩的羞怯,瞬间发了怒,“出去!今后不得再踏入听雨轩半步!”

镇北王极少在府中发怒,可谁人不知他上了战场便是杀神。侍者慌忙退了,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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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洵安站在榻边看着黎川,他问过好几个将士,他们都说亲眼见到先生是用一柄精良的木质长弓射出的那一箭。箭是寻常弓箭手的箭,因为在战场上也没找出别的来。

黎川的光箭用后即逝,自然找不出。可她的弓,绝不是他们口中的木质长弓。

唯一的解释是,黎川在那个当下做了伪饰,只有萧洵安看见了本相。

黎川好像在做什么打斗的噩梦,五官皱了几下,一个翻身险些翻下榻来。

萧洵安眼疾手快,俯身下去拦住了她。

“还能打滚,应是无碍。”他想。

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这一整日水米未进,这时才觉得有些乏了。

清水还未下肚,黎川像个孩子似的又翻了下来。

萧洵安去接,水撒了一身。

他干脆脱了外衣,将黎川推到最里侧,自己躺在边上,以身做围栏。

可黎川还是不停动弹,萧洵安轻轻地拥住她的背,将她整个人裹在自己怀里,这才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