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蚍蜉撼树

这一次,她见到了一个熟脸,就是当年带走萧滢滢的小世子-阿多尔。

当年初见时,他稚嫩干瘦,一身单衣,从萧滢滢的披风里滚出来。

如今,他的躯肢丰盈壮硕起来,眉眼浓郁,腮边青黑,拥着雍容厚重的豹裘,骑在禹蚩特有的夏高马上。原本碧色的瞳仁,如今像铅灰的天空一般,死气沉沉。

他垂眼扫视那些伏地的叛军,犹如扫过蝼蚁。

他已经是禹蚩的天瀚,当年萧洵安也杀不得的亲王阿克准,被他囚在地宫,永不见天日。

黎川并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但她知道,他的阿吾死在了禹蚩厚重的宫墙之中。

黎川已经不愿计较当年阿多尔带走萧滢滢时的意图与心境,她不想去问他究竟是否真的爱过萧滢滢。

从那一双铅灰的眼中不难看出,她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但她还是想知道当年萧滢滢死在禹蚩的真相,那是洵安归位之后,一直不忍心去碰触的真相。

她毫无伪饰地出现在阿多尔占据的营房,那个眼神蔑视一切的天瀚,在见到黎川的那一刻,却瑟缩了一瞬。

只是一瞬,他又很快端起天瀚的威仪,他岿然坐在裘垫上,“早听闻云阳先生是神女下凡,如今真的见到,还是觉得神奇。”他声线厚重,不像当年那样故意装扮的青嫩憨直,言语谄媚。

黎川懒于同他废话,转瞬已到他近前,阿多尔立刻抽刀而来,弯月刀口离黎川腰腹仅有一张衣料的距离。

几乎是同时,黎川胸口荧光一闪,那刀被什么力量驱使着,猛地脱离了阿多尔的手,滚在了羊毛织的地毯上。

还不及他错愕,黎川的手掌已经按在他卷曲的黑发上,瞬间进入他的识海。

时间回到萧滢滢死的那一年,禹蚩的王庭同缙月一样风云诡谲,除了阿克准,还有座上的天瀚,和其余虎视眈眈的王子。

他带着萧滢滢回到王都,就是带着缙月支持他的势力。而他为了回去,母族的神秘力量也已暴露在外。

他再也不是当年置于刀俎之下的鱼肉。

可那些人怎么甘心?

他们为了剥离阿多尔的势力,费尽心机。他母族的势力源于血脉,很难撼动,所以,矛头直指萧滢滢。

小主,

其实就连阿多尔也没有弄清到底是谁下毒杀了萧滢滢,但是萧滢滢死了,他便有了大开杀戒的理由。

他将罪名嫁祸与他相争的王子,亲手砍下他的头颅,老天瀚气急病倒,恰好在他的“精心调理”之下,驾鹤西去。

不服他管的王子、将领被送到前线,死在萧洵安北伐的嗜血铁蹄之下。

阿克准想揭露他弑父的恶行,阻碍他继位,却终究棋差一招,反被他泼了脏水,永囚地宫。

因为凶手一定得到了惩罚,所有人都死的死,囚的囚,所以不在乎究竟谁是凶手了。

而且,在阿克准的眼里,萧滢滢的死,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脱得了干系,或直接,或间接,包括他自己,都是杀死萧滢滢的凶手之一。

他曾经想过,若他不带萧滢滢回王都,自己能不能胜,可这已经无法假设了。

他一路南下打到五羊郡,走过的是当年同萧滢滢一起归京走过的路,可是萧滢滢,再也回不了家了。

黎川收回手,那双铅灰的眼眸已是泪水决堤。那眼泪该是有些真诚的,即使最初并不纯粹,她想。

于是,她收了手,不打算再对阿多尔做什么。

只是下一刻,她的身体猛地痉挛起来。

“你……”她几乎支撑不住,重重撑在阿多尔面前的案几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而对面的阿多尔却在那一瞬间,显出一脸的茫然。

“呃……”黎川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来滋养自己忽然干涸的喉咙,但这不管用,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先生?”阿多尔站起身来,关切地唤了一声,站在黎川的对面,却没有近前去扶她。而是眼看着她,滚在地毯上,蜷缩扭曲。

黎川眼前已经看不清事物,只能勉强辨认阿多尔的方向,却毫无躲避的力气。

“先生。”阿多尔蹲下身来,看着满额虚汗的黎川,“您好像遇到麻烦了,要我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