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张师兄弟俩速度很快,穿好衣服整好被褥,来到了殿前。
师父格外重视早经,这要是耽搁了,可是要挨板子的,哪怕前夜,两人谁都没有睡好。
张凌尘心里还在责怪春生叔呼噜声过于巨大,却看到师父已经端坐在蒲团上,念起经文来,赶紧也摆好架势,盯着师父嘴型看了看,嘴皮子自己跟着动着,终于跟上节奏,自己嘴里也默念起来。
“仰卧伸足,张口喘气,神游炁散。久卧伤炁,难以结丹。务要行住坐卧,念兹在兹,始终如一,方得成就。毫发有差,前功尽弃……”
春生此时才穿着半截子衣服走出门来,看着师徒三人也不再理会,三年前自己还在时就是这样,如今怎么还是这样。他只觉着无聊,慢悠悠走进厨房去,看着三娘正在烙饼,自己从锅里撕下一片来,别有意味道:“嫂嫂,三哥这几年可又长进了啊,那把翠鸣在他手里,简直就是神兵!”
三娘从春生嘴里夺回烧饼,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夸人还是夸剑,准是你走漏了风声,怎么你才来,他们就找来了。”
春生尴尬一笑,将自己几颗扣子系好,慢吞吞道:“我哪里知道,再说了,我在,三哥在,怕啥。实在不行,我便去请李先生去,谁敢在李先生头上动土。”
三娘却不听他说话,重重将从他嘴里夺下的半张饼子扔在案板上,发出厚重声响。
“三嫂,您这脾气,真得改改了。”
三娘听到这话,已然抬起擀面杖,作势就要打,春生眼看不妙,迅速跑了出去。
“改脾气?要不是我这脾气,凌尘有几条命活?”
春生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话,虽被厨房门槛拌了一下,可还是跑远了。
好久过去,九宝儿也起床洗漱之时,早经便结束了,不知何时,一堆包袱细软已经静静待在天师殿下面的台子上了。
“快来吃早饭。”九宝儿嘴里叼着饼子,走出厨房。
“带着路上吃吧。张三福走进天师殿,空荡声音传出。
“怎么?这就走?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春生说着话,眼睛还盯着那几张饼子。
“走吧,没必要躲这一天两天的,该来的总会来,此去都城的路还很长,先赶路吧。”
“三哥这是,已经决定好了?”
张三福仔细擦拭天师殿内的一切,将烛火吹灭,稳稳当当上好锁头,环顾着这间很小的道观,看着院内自己种下的才有一人左右高的松树和道观墙上自己不知花了多少时间画出的图案,饶有意味地摇了摇头道:“都城有人不愿意我们活着,我们却偏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把都城搅个天翻地覆才行。”
春生撇着嘴重重点头:“这,我喜欢,我参与。”
张三福不再多说什么,招呼大家拿好行李,出门而去。
很快,熙春观几人便下了山去,唯有那间道观还留在半山腰,晨光这时才大亮,旭日升起,道观天师殿顶上宝气森森,若然有圣光降临一般,虽很小巧,却也颇有些气派。
这山间的树木仿佛一夜知秋,林间的落叶被风吹散,铺成一片,红黄相间,整座山仿佛一幅画作。熙春观后,一片桑田麦子金黄,张凌尘临下山时,还曾跑到麦子跟前,看着同样一夜成熟的麦子,神情淡然,仔仔细细摸过一番,仿佛做着告别。
裕丰镇离着都城,大概有六百余里路的样子,这并不很远。
张三福在山下车行租了一辆马车,他们本想着趁着泗水乘船而去,奈何码头周边全是官府的运粮船,除了本地零星的渔船,整个码头都封闭了,只好沿旱路前往。
裕丰镇上,集市方才大开,往来客商与本地居民来往于酒肆客栈之间,街上有琴瑟之音响起,河岸边游船锣鼓齐奏,好不热闹。张三福这才想起今日恰好是中秋,这些年逃亡下来,好不容易过上几年消停日子,这又要开始奔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