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质疑报纸的真实性。
迟一生面色一僵,看向了赵传薪。
赵传薪却毫不慌张:“少见多怪,这是《汉口中西报》主编得知此事严重性连夜紧急排版付梓刊印的,不出晚上六点就会出炉,我只是提前央人去拿了几份而已。”
施立施廷点点头,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接受了赵传薪的说辞。
赵传薪说:“好了,诸位看完,知道了来龙去脉。此事双方均有过错。卡普里维狎妓不付嫖资,错。石田照之因卡普里维不付嫖资便纠集打手打人,错。”
石田照之急了:“仲裁官,请听我一言。”
“但讲无妨。”
石田照之为自己申辩:“当日,我的确纠集了人手,可只是将他围住要钱,最多推搡了几下,卡普里维先生便污蔑我打人。”
赵传薪看向了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的卡普里维。
卡普里维以为赵传薪会粉饰一下他的行为,却没想到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
而那份报纸……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这份报纸出炉,举世皆知他的丑闻,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怕不是连他狎妓中招的丑事都报道出来?
他目光飘忽,然后恶狠狠的望向了石田照之:“他打我了,他将我打的卧床不起。”
反正已经这样了。
“胡说!”石田照之立即下场撕逼:“卡普里维,你那分明是染上了花柳病,下身溃烂才卧床不起。”
此言一出,当堂见证人立刻低声嗤笑。
好一场闹剧。
今天真是来的值了,车马费值回票价。
唯有德国驻汉总领事署理穆富龄脸色黑如锅底。
卡普里维真是将德意志帝国的脸都丢尽了。
“肃静!”赵传薪敲了敲惊堂木,发出“咣”地一声。
全场人打了个激灵。
赵传薪继续道:“石田照之说没打人,而卡普里维说打了人。既如此,迟一生,灯来!”
迟一生立刻将一盏风灯点上,提着灯上前。
赵传薪带着迟一生,提着灯来到卡普里维身旁:“脱衣服。”
卡普里维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问:“为何?”
赵传薪嘴角一扯:“这叫作——提灯定损。一人提灯,二人定损,三方调解。这是咱们维和局定的业内规则,从我做起。”
见证人中的金世和、詹贵珊、齐耀珊、陈夔龙等人,满脑袋问号。他们读了这么多年书,还头一次听到这个“成语”。
卡普里维:“……”
他以央求的目光看向了赵传薪。
赵传薪眯起了眼睛,冷冷道:“你脱是不脱?”
卡普里维还真就不太敢触怒赵传薪,只因为赵传薪给他扎针后,他的病情大有好转,如今都敢下地走路了。
再来个两三针,或许就会痊愈。
在这个年代,病情如不能有效遏制,溃烂处如果发生了感染是真要命的。
他只能头皮发麻的脱掉了衣服。
赵传薪取出一根小棍,将灯递给迟一生,众目睽睽下,小棍指着卡普里维上身:“这里有一道淤青,咦?不像是打出来的,哦,原来是卧床硌出来的印子。”
众人:“……”
迟一生一寸一寸的照,赵传薪一寸一寸的找,非常精细,连耳后,头皮上都看的仔细。
众人见了无不佩服:果然是提灯定损,诚不欺我。
最后,除了下身的溃烂结痂处外,赵传薪还在其右肩、左肋找到了三处淤青。
可能是推搡导致,也可能是真动手了。
赵传薪还让星月探查了一下肋骨淤青处,是否出现骨折,星月给出了否定答案。
赵传薪最后直起腰说:“经鉴定,一共有三处伤,均为轻伤,石田照之打人属实。”
石田照之急了。
怎么拿钱不办事呢?
这样一来,还怎么报复卡普里维?
赵传薪话还没说完:“然而,卡普里维还有错,错在了他因私废公,因为私下恩怨就要和日本发起战争。赵某一生热爱和平,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众人哗然。
卡普里维急了:“我没有……”
赵传薪抖了抖手心,迟一生将之前对话记录呈上。
赵传薪念:“德军官卡普里维怒而承认欲发起德日战争,石田照之瑟瑟不敢言,战争险急,俟汉口危急存亡之际,有维和局仲裁官赵传薪者,热爱和平且重私德,当机立断发起调解……”
“我……我没……”卡普里维想要狡辩。
赵传薪一瞪眼:“当日可不止我一人在,要不要我将两个医生人证叫来当面对峙?”
“啊这……”
或许医生怕他,但他相信医生更怕赵传薪,尤其是比利时医生,赵传薪真敢弄死他。
卡普里维只好说:“那只是我气急攻心,说的气话,当不得真。”
赵传薪负手而立,四十五度角望天花板:“你未曾当真,赵某却心系汉口华洋民人,却是当真了。”
“啊……”卡普里维傻眼了。
而见证人们窃窃私语。
看来这卡普里维还真就傻逼的扬言要发起战争,而非赵传薪信口开河。
卡普里维看了看穆富龄,隔空对他说:“总领事,我真没要发起战争。”
穆富龄气的不行,冷哼一声,然后起身:“赵……仲裁官,我能说一句吗?”
“但讲无妨。”
“卡普里维无权发起战争,所以,就像他说的,那不过是气话,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