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笔,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搭在额上的手有些犹豫,她答应过谢晏不再碰那些丹药。
但她想起堆积如山的公文,想起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想起尚才十七岁,还不能独当一面的皇太孙......
指尖微动,终是伸向了藏在隐秘处的一个匣盒。
国师虽再未入宫,但她还剩些未服完的丹药。
打开匣盒,火红色的丹药映入眼帘,捻在指尖,却久久没有送入口中。
想起什么承诺,她又将丹药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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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所感,她抬首,谢晏提着一个食盒站在珠帘后,目光落在她面前的丹盒上。
柳姒指尖微颤。
帝后相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谢晏抬步,朝她而去,将手中食盒放在桌案上,里头是他亲手做的药膳汤,用碗盛上递到她跟前。
柳姒接过,拿起羹勺一勺勺地喝着。
沉默着喝完,谢晏又将空碗收回。却并未离去,而是朝她摊手。
“什么?”
她茫然。
“东西给我。”他硬声。
明白过来,她将那装着丹药的匣盒给他。
“还有吗?”他问。
她回道:“没了。”
就藏了这么一盒。
谢晏没再说话,拿着东西走了。
等到亥时,他又带着宫人入内,指挥着将桌上那半人高的奏折搬走。
柳姒瞪眼:“你这是做什么!”
谢晏面不改色:“已是亥正,大家该歇息了,这些东西明日再看。”
她一噎,只能心痛地看着宫人将折子搬出去。
伺候她洗漱完,他又倒了热水给她泡脚去乏。
坐在矮凳上,谢晏熟练地按医书上所注,给她揉按穴位。
柳姒垂眸,注视着他的背影。
多年过去,他的头发白了大半,原本光滑的肌肤也染上一些皱纹,唯有那双眸子,依旧如年轻时明亮。
岁月无情,不会眷顾任何一人。
这样想着,她叹息:“也不知我还能活多久。”
这些年,她见惯了生死;也正是因如此,她才放不下。
她已经六十了,在位三十五年,却总觉得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
从前她不明白为何那样多的帝王临到暮年,都开始追寻长生不老,直到自己老了,她也渐渐明白过来。
身为皇帝,并非随心所欲。
光是一个政令,就要花上无数人的心血,耗费数年,且不一定能够推行成功。
她心中所期盼的盛世,终会来临。
只可惜她有生之年,不一定能见到。
“生死自有定数。”矮凳上的谢晏并未抬首,“一粒丹药不能助见功成,但后生可矣。”
后生?
柳姒喃喃。
今日太子傅与她说:皇太孙虽年少,但已能决断。
她兀地释然。
不能亲见盛世又如何?
她不能见的,就让泱泱来见,让大齐无数卓绝的后生来见。
......
翌日散朝,圣人召皇太孙入甘露殿议事良久。
半月后,御史台弹劾郑国公安庭序大逆不轨,狂悖专擅,贪污不法,僭越瞒上......等二十条罪行。
圣人大怒,命皇太孙彻查。
又几日,皇太孙上禀郑国公数罪为真。
于是圣人下旨,褫夺郑国公官爵,抄家斩首。
至此,靠着圣人宠幸,在上京呼风唤雨的郑国公被诛杀,只是死前仍冲着皇城内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