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城面色略惊,片刻笑道:“原来是剑圣高徒,论年纪,我不过虚长你几岁,说辈分,若真计较起来,怕是我该叫你一声小师叔才是,无需过谦!”
义渠邪摇头道:“达者为师,阁下剑法远胜于我,自然是前辈,今日一来是替家师相迎阁下,二来是想一睹仙上仙剑的风采,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白诺城看了看他手中凉如清水,幽如碧潭的千尺剑,说道:“我原本以为在此处守候的该是魏七、赵阔或者桃翁先生,没想到是你!”
义渠邪面色微红,说道:“一来今日桃源客人众多,几位师兄都要挨个问候,不能分身;再者晚辈年纪最小,所以他们都让着我,此行由我来迎接阁下,晚辈虽然不才,但是有我领路,路上同样能免去不少麻烦!”
白诺城点点头,随即缓缓拔出纵横剑,剑鸣嗡嗡,说道:“既然如此,就拔剑吧,我也早想见识少侠的剑法!”
“多谢!”
义渠邪大喜,原本彬彬有礼的脸,突然变得狂热起来,猛地拔剑,拔剑速度极快,几乎就在拔剑的同时,剑气已先了声响一步激射而出,只听“轰”的一声,白诺城身后的江水瞬间被斩断,竟然能看见江底的青石河床。
一剑断江,大浪掀起,不远处的风雨情楼顿时猛地摇晃起来,楼里立马响声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秦且歌双手死死的抓住栏杆,满眼担忧的看着白诺城,然而此时白诺城却突然消失。
义渠邪瞳孔微缩,右脚在河滩上一跺,猛地跃起五六丈高,千尺剑撩起,原本被劈开的碧怒江江水瞬间涌上天空,形成一条晶莹剔透的巨龙,随着义渠邪一剑刺出,登时伴着巨吼声向前方不过两丈开外的黑影冲撞而去。 飞车小说网
白诺城的身影刚刚出现,那巨龙已冲击而来,只见他顿时化作一道比黑暗还要深沉的幽光,瞬间射入巨龙中,原本气势汹汹的巨龙仿佛就在瞬间被肢解,化作一阵瓢泼大雨落下,白诺城以身推剑,身在剑后,剑在身前,瞬间就与义渠邪撞在了一次,只是刹那,不过是错身而过的刹那,却瞬间激射出几十道剑气,射入两岸的悬崖山涧,顷刻间悬崖上巨石轰隆坠落,山涧中烟尘乍起。
白诺城先一步稳稳落地,仿佛轻身踏在云上,脚下松软的河滩依旧未陷下去分毫;而义渠邪却是轰然砸下,双脚陷下去两尺多深,河滩的坑里已经渗出水,鞋子已经湿透,身上青衫撕拉几声,已裂开几道口子。
义渠邪跳出水坑,神色有些惊叹,没想到,不仅败在第一招,而且白诺城施展的还并非是仙上仙剑,乃是他独门绝技——天墓杀剑!随即抱拳说道:“家师说过,这世间没有永远第一的武功,只有不断开山立派、创立武学的第一人,阁下的天墓杀剑,精妙绝伦,已堪称一代宗师人杰!多谢先生手下留情。”
随后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先生上车,晚辈带先生入桃源!”
白诺城抬头看了看依旧站在船头的秦且歌,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秦坊主,请回去吧,在下告辞了,珍重!”
秦且歌眼中微润,却强忍着没有让泪珠落下,也用力挥着手道:“公子千万珍重小心,记得……记得这天下还有个风雨情楼!”后半句却只能在心里喊着:“风雨情楼中,还有个秦且歌。”
白诺城郑重的点了点头,又对秦且歌弯腰施了一礼,便纵身跳进了马车;义渠邪纵身跳上车头,扬鞭离去……
虽然山路崎岖,但似乎义渠邪继承了匈奴人的血脉,马车又快又稳。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已行了四十多里,此时已至晌午,日光正盛,通过青色的幔子也将车内照的透亮,白诺城结束调息,掀开联系看了看时辰,问道:“少侠,剑圣前辈可是一直在桃源?”
义渠邪点点头,道:“是的,家师恭候阁下多日了,一直没有出桃源。而且,看来不止家师在等阁下,还有许多久未出山的名宿高手,也在等!”随即,义渠邪勒了一下缰绳,一声马嘶,马车顿时缓慢了许多,又道:“就在前面!”
白诺城偏头看了看,前方是落名峡,传言是当年一代武林传说李师一,一剑劈砍而出,即便此时剑法远胜从前,再看依旧不可思议。
峡谷一边的青石崖上,此时两个男子正负手而立,一个高鼻薄唇,细眼玄衣,手中握着一口又细又短的鹿皮宝刀;另一人个子中等,身披银甲,背负六尺长枪,那两人见白诺城看过来,只是远远地点头示意,却没有说话,也没有下山,目光片刻便转移了过去,看的是峡谷对面,那里也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叶郎雪,女的是司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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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城面无表情,慢慢放下帘子,说道:“八十里桃源的马车,想必天下无人敢阻,请少侠继续赶车,申时我要与尊师见面!”
说完,又阖上双眼,继续调节内息。义渠邪点点头,继续扬鞭,马车径直穿过峡谷。
司神雨看了看身旁的叶郎雪,微微一笑,道:“众目睽睽,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来见我,你就不怕他们起疑,你的计划全部泡汤?”
叶郎雪摇了摇头,答道:“正好相反,若你我刻意避开,反而更引人起疑,毕竟你我早有交情,又多年未见;既然别人不知道你我已知情,便和当年一样,装作不知道吧!”
司神雨略微愣了一下,笑道:“你果然还和当年一样,年纪虽小,却少年老成,最识大局!”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李道秋,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懂得你说的话,做不来你做的事,受不了你能受的委屈!”
叶郎雪偏头看了看她,双眼微垂,说道:“我却很羡慕他,因为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李道秋,爱恨皆形于色,心中藏不下半句假话,不求英雄,只做真人!”
司神雨沉默片刻,咬咬牙说道:“是啊,可是他太过耿直莽撞,也最能惹祸,别的不说,若是看了我这一身官服,怕是也要闹上几个月,也未必罢休,当年李淮大人在时,还能管束一二,如今他长安无亲人,洞中无师长,谁能管得了他?今日若不是你来了,我还不知怎样一心二用,既能管住他,又能分身去盯着齐鱼侯呢!”
叶郎雪面色微沉,问道:“你能确定齐鱼侯已经回到了中原?”
看着下方缓缓经过的马车,司神雨双眼微凝,点头道:“确定,我当初书信与你,本想借你之力,一同铲除他,可没想到他狡猾至极,竟然先一步藏了起来,后来我寻遍断南蛮海也没打听到他的踪迹,想必他已先我一步返回了中原。若只是返回中原倒也罢了,如今天杀堂已经解散,他也算是自由人,正好脱离了江湖恩怨,逍遥自在;怕就怕,他虽然没有穿上官服,却私底下拿着谁家的俸禄,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可是他暗影楼第一杀手的家常便饭!”想了想,司神雨又问:“你是否有请赵拙大哥,去说服李道秋?”
叶郎雪摇了摇头,郑重说道:“时机未到,永远不要去找他,便让他好好做个雅侯,管好那弹丸小城罢!”
司神雨想了想也觉有理,随即说道:“既如此,李道秋和齐鱼侯便只能依靠你了,对面那二人,既然终究不放心,就交给我,至于其他那些高手,就只有留给太白剑宗和桃源了!”
叶郎雪点头应诺,“好,那此地就交给你了,我带领门人直接进桃源了!”说罢,脚下轻轻一跃,便跳下峡谷,向马车追去……
对面的山崖上,那身披银甲的男子,身材壮硕,浓眉铜眼,他看着远处迎风傲立的司神雨,冷冷笑道:“我从军几十年,入朝百余次,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大周有女宗正官,还是巡天宗正,真是奇闻也!”
身旁那男子怪异的笑了笑,声音低沉,笑道:“呵呵,冷将军何奇之有?如今周元弼大人当权,只手遮天,莫说是侯门女子,便是青楼女子,路边乞丐,只要有本事,又忠心于他,哪个不能为我所用?”顿了顿,声音放低许多又道:“将军可知,为何陛下要调派你与我同行?”
冷仑沉思片刻,答道:“事关大统传承,陛下还是不信任周大人,一定要我杀神军出面?”
那男子笑道:“对,却不全对。”
冷仑微微皱眉,抱拳道:“愿闻薛大人高见!”
薛天凉看了看对面的司神雨,又看了看已经慢慢远去的马车说道:“陛下如此安排乃是一箭三雕,除了上面的意思,陛下也要借此告诉世人,他虽久不上朝,但是这天下最勇猛最精锐的杀神军还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就如定海之柱,不周之山!同样也是在测试将军,陛下要看看杀神军的统领们到底有没有如坊间传闻般与周大人私下来往,甚至暗中结党;若在下猜的不错,此时被派来的高手,绝不止你我二人,你我的一言一行,也会被人如实禀告给陛下!”
冷仑听罢,脸色微沉,心中也如压了一块石头,郁闷难当。薛天凉叹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贤臣良将,皆是死在‘不解上意’这四个字上,这些人大多有功无过,却死的最惨最屈。陛下本就生性多疑,扶幽宫之乱后,更是变本加厉,朝中文臣武将哪个不是上朝如上刑,颤颤巍巍、战战栗栗,将军虽是统领了一半杀神军,极受器重,但是将军该知道乐极悲生、登高跌重的道理,就如同方才离去的那男子的父亲,将军当年的顶头上司,镇南大将军叶相南一般!”
冷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凉意,说道:“薛大人所言非虚,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刚才并没有上前,与他叙旧寒暄!”
哪知薛天凉却摇头笑道:“将军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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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仑忙问道:“何错之有?”
薛天凉说道:“下官方才说过了,陛下生性多疑,将军乃是他父亲旧将,又是极重情义之人,将军若是与他交往过密,陛下自然起疑;相反,将军若是与他假做陌路人,陛下更要起疑,因为这本不是将军的脾气该有的所为,陛下就会怀疑,这是否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冷仑突然感觉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由头顶凉到脚底,过了几息才叹道:“这朝中的机关陷阱、尔虞我诈,真是比战场上还要险恶许多,我能率领数十万大军征战南北,却猜不透这尔虞我诈的斗争之心!”随即,对薛天凉抱拳道:“大人既然一眼识破,还请不吝赐教!”
薛天凉笑道:“将军不必忧虑,与叶郎雪,将军只需跟随本心,以礼相待即可,不可不谢,不可重谢!至于我,呵呵,将军还是如前几日一般,偶尔呵斥几句好些,回去之后,便禀告陛下,说将军以陛下和周大人之威相压,好歹完成了任务,不辱使命,但是薛天凉为人卑鄙,只知阿谀奉承,拉亲结友,将军深以为耻,不愿与他同行共事,如此陛下心安,将军亦安!”
冷仑听罢,心中更是惊叹,世人皆说,掌管大内铜牢的薛天凉乃是一个刀法平平、滥竽充数的无能之辈,更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常常发明些新鲜刑具虐待铜牢里的囚犯,这其中还有许多都是忠臣义士,故而许多江湖侠士皆以能刺杀他为荣。不想前几日见了薛天凉的武功,却发现,传言并非属实,因为薛天凉的四十四斩柳叶刀绝非浪得虚名,天凉郡之首,确实名副其实,今日又有这番见解,更是让他刮目相看!随即冷仑笑道:“看来这天下人,大多看错了薛大人,本将军亦是如此!”
薛天凉自然明白他意思,摇头笑道:“不,天下人没有看错薛某,薛某是杀了不少忠臣义士,此话不假,不过都是陛下以及周大人下的催命符,薛某落下的断头刀!薛某能做的就是给那些忠臣义士一刀痛快,若是遇到那些陷害忠良的奸佞之辈,薛某倒是有兴趣发明些玩意儿,陪他们多玩玩。再者,薛某阿谀奉承也不假,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某的刀快不过聂云煞,权重不过周元弼,名望又不及林剑圣,更何况当今陛下?若不阿谀奉承,总不能用自己的刀,砍自己的头吧?呵呵,蝼蚁尚且偷生,在下可没有那几位大人的气节,恨只恨浊气盖苍黄,没有生在一个太平天下!”
此时山风鼓袖,心清目明,冷仑沉默些许,赞道:“若是太平天下,大人该是一位了不起的清官!”
薛天凉笑道:“哈哈,将军还是第一个说薛某能做清官的人,这才是今日一大奇闻也!”随即看了看突然朝这边飞掠过来的司神雨,说道:“将军,另一个奇闻也过来了,方才她可是一眼识破天机,与叶郎雪寒暄了几句,这司侯府家的女子,真不弱于须眉儿郎!”
司神雨还未落地,薛天凉率先抱拳,大步迎出,笑道:“哎呀,我道是谁,原来是司神雨宗正,恕在下眼拙,方才没认出来,告罪,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