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告诉受捐者，这是灰太狼送他的星空"

《四百万吨月光沉没的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十七分，陈川的指尖悬停在发烫的手机屏幕上。灰太狼头像的对话框里，"温馨提示，再不睡头发就要掉光光喽~"的字样像一根温柔的刺，扎进他视网膜最深处。

他至今记得那个被失眠蚕食的冬夜。彼时他刚结束一场失败的直播，右上角粉丝数跌破了十万红线。算法推送的搞笑视频评论区里，那个顶着灰太狼头像的ID在一众"哈哈哈"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鬼使神差地回复了那句"没事，你也一样"，却在半小时后收到更刺目的答案——"得了癌症做化疗，头发已经剃光光啦。"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穿透了屏幕。陈川蜷缩在堆满泡面盒的出租屋里，看着对方发来的CT影像在黑暗里幽幽发亮，癌变的阴影如同蛛网爬满肺部。"其实我偷偷把止痛药剂量减半了，"灰太狼头像突然跳动，"省下来的钱给病房窗台上的绿萝换了新土，它今天抽了第七片叶子呢。"

后来他总在深夜刷新那个名为Mortal的主页。没有作品，没有直播，只有个性签名栏里孤零零的"求复活卷轴一张"。她会准时出现在各种熬夜视频的评论区，用颜文字堆砌的句子劝陌生人早睡。有人骂她蹭热度，她就换上哭泣的灰太狼表情包："被你看穿啦，其实我是卖生发液的。"

直到某个飘雪的凌晨，对话框突然涌入大段大段的消息。陈川看见手机光源在输液管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看见她戴着毛线帽在病房窗台比耶，看见签器官捐献书时钢笔尖悬停的三秒钟。"护士姐姐说受捐者不能知道我是谁，"她最后发来语音，背景是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所以你千万要记得，灰太狼一定会回来的哦。"

当陈川第一百次点开那个不会跳动的灰太狼头像时，首页粉丝数正突破四百万。无数陌生人在这里寄存着未寄出的情书、新生儿脚印拓片和研究生录取通知截图。有人上传戈壁滩的星空照片："替你看了，露水真的会凝结成银河。"抗癌五年的女孩每天来打卡："今天白细胞计数上涨了，借了你的好运呢。"

最汹涌的私信潮出现在跨年夜。当时钟划过零点，四百万人同时按下发送键。陈川的对话框里静静躺着去年今日的最后对话："他们说疼痛达到七级会产生幻觉，我刚才看见小时候养的橘猫了......"而此刻成千上万条"新年快乐"正从不同时区涌来，像四百万吨月光倾泻在永远不会更新的主页。

某天清理收藏夹时，陈川发现她最早那条评论出现在三年前的情人节视频下。穿病号服的女孩偷溜到走廊，镜头里晃过她贴着滞留针的手背。"要好好相爱啊，"她给每对情侣留言，"替我去吃巷口那家双皮奶，多加红豆。"

当春风再度吹绿病房窗台时，四百万人学会了在深夜对话框里种月亮。他们知道某个平行时空里，戴毛线帽的姑娘正举着复活卷轴微笑——那上面写满四百万人份的晚安。

《凌晨两点的灰太狼》

凌晨1点47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林川发红的眼眶。他机械地刷新着那个灰太狼头像的主页，评论区最新跳出的粉色兔子头像留言刺痛了他的视网膜："灰太狼先生，今天我拿到了年级第一哦，你答应过要给我画小勋章的"。他颤抖着点开输入框，指甲在钢化膜上刮出细碎的响动。

这是第327天。

洗手间的水龙头在黑暗里滴答作响，像极了去年冬天监护仪规律的心跳声。林川至今记得那个飘着冻雨的深夜，置顶聊天框突然弹出新消息时，自己正蜷缩在网吧油腻的座椅里改方案。灰太狼头像在消息列表最上方跳动："温馨提示，再不睡头发就要掉光光喽~"，他几乎是带着报复的快感秒回："没事，你也一样"。

现在想来，那个死亡微笑的表情符号像把淬毒的匕首。

"得了癌症做化疗，头发已经剃光光啦。"对方回复的波浪号轻快得不可思议。林川盯着屏幕上灰太狼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网吧劣质耳机里突然爆开的游戏音效惊得他打翻了泡面。红油汤顺着桌沿滴落在AJ球鞋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对话框上方剧烈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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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翻遍了这个叫Mortal的账号，402万粉丝的主页空荡荡的，唯有签名栏写着"求复活卷轴一张没有就算了"。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里，他总会梦见卡通灰太狼举着狼爪认真解释："Mortal当名词是凡人，当形容词就是终有一死的意思呀。"

"昨天本来想回你的，可惜身体不争气，现在被疼醒了。"2023年1月10日03:21的私信记录里，对方甚至贴了个流泪猫猫头表情。林川在急诊室走廊用外套蒙着头哭出声时，护士站电子钟显示01:15，距离最后那条"下辈子和我做朋友"刚好过去71分钟。

此刻他第43次点开收藏的聊天截图。对话框里灰太狼头像还在絮絮叨叨："他们没网暴你吧？今天签了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我真的扛不住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啊"。最新置顶微博的热评第一写着："她现在应该是一岁零二十三天的小宝宝了，在云朵上挑妈妈的时候，记得选个有复活卷轴的世界。"

窗外的霓虹灯牌将窗帘染成诡谲的紫色，林川突然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凌晨。当他颤抖着发出第19条"你肯定是开玩笑的"时，对方发来张模糊的夜景照片，ICU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心电图微弱的绿光。"看，我种的星星结果子了。"她说。那是他们相识的第37天，距离贵州安顺殡仪馆接收编号C-023-0115的遗体还有98小时。

评论区突然涌入大量新消息。ID"带着Mortal看极光"的用户上传了挪威特罗姆瑟的极光视频，3.2万点赞的热评写道："你说想看绿色丝带飘在天上，我替你看到了"；"Mortal的复活卷轴"晒出造血干细胞捐献证书，配文"这张卷轴我先替你存着"；更有人把抗癌日记写成连载小说，最新章节标题是《第284次日出》。

林川突然注意到某个三无小号持续刷屏的评论。点开主页的瞬间，他撞见灰太狼头像下熟悉的口吻："三点啦！再熬夜小心变成蒲公英哦~"，个性签名赫然写着"卷轴补货中"。402万粉丝的原始账号依旧沉默，但成千上万个顶着灰太狼头像的"分灵体"正在每个深夜的评论区接力。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川终于放下发烫的手机。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反射着微光，瓶身贴着他去年手写的便签："等Mortal回来就停"。窗台上新买的绿萝抽出嫩芽，叶片上凝结的露珠里，402万个星光正在无声生长。

后记

这个没有作品却拥有402万粉丝的账号，如今每天仍能收获2000+条私信。有人在阿尔卑斯山巅撒下抗癌药瓶折的千纸鹤，有人在骨髓库登记时写下"复活卷轴签收人"，更多人在凌晨三点默契地换上灰太狼头像。当我们凝视Mortal的主页时，402万束星光正穿透赛博空间的迷雾，将"终有一死"的注解改写为"向死而生"。

《灰太狼从不认输》

1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林小满发青的眼圈。止痛泵在静脉里规律地跳动着，她歪头蹭了蹭被冷汗浸湿的枕头，用缠着留置针的右手点开抖音评论区。

"再熬夜就要变成秃头小宝贝啦[[8]]"，她对着某位考研学生的打卡视频打下这行字，灰太狼头像右下角立刻浮起"作者赞过"的标记。这是她第一百四十二次使用这个句式，就像灰太狼永远抓不到羊却坚持发明新武器，她总在病号服口袋里塞满五颜六色的糖纸，说等集齐一千张就能兑换健康。

化疗让她的指甲盖泛着诡异的紫色，但敲击虚拟键盘的速度比输液管里的药水更快。"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月亮吗？像不像灰太狼被平底锅砸出来的包？"她在美食博主直播吃夜宵的页面停留片刻，看着对方腮帮鼓起的模样笑出声，喉间的血腥味却突然涌上来。

2

"小满你看这个！"邻床的陈阿姨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赫然是#灰太狼的Mortar词条。置顶视频里，数百个顶着灰太狼头像的账号正在直播徒步西藏、救助流浪猫、给孤寡老人送年夜饭，每个ID后缀都带着"（携Mortal看世界版）"。

林小满蜷缩在堆成小山的毛绒玩偶里，那是网友寄到医院的匿名礼物。她摸着其中一只灰太狼玩偶的补丁帽子，想起三年前在二手市场买下它时，肿瘤还没转移进骨头。"他们说我是荒漠屠夫呢"，她对着玩偶自言自语，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被月光镀成银色，仿佛动画里被黑暗能量侵蚀的灰太狼。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在寂静病房格外刺耳。那个叫"祝钊康要长命百岁"的账号更新了动态，照片里戴着渔夫帽的少年站在樱花树下，配文是"替你看完了武大樱花，原来化疗时掉的头发都开在树上了"。林小满的指尖悬在点赞键上方颤抖——这是她三个月前在白血病超话捡到的"病友"，当时对方正为骨髓配型失败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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