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间私人战术推演室内的所有机械都是由佩图拉博自己制作。用他几分钟前的话来说,他‘看不上那些充斥着愚蠢且低劣设计的垃圾’。
它们到底是不是垃圾,卡里尔自然是持反对态度的。但佩图拉博的造物也的确比起卡里尔熟悉的那些要好上许多,这件事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看见了吗?”佩图拉博喘息着问,他的左手还捂着胸腹。
“这就是我对科尔迪波人堡垒的战术,他们沿着他们破碎的大地和星球做了很多堡垒,但这些堡垒都地处险峻。武器、弹药乃至最基本的食物都需要依靠几个最大的堡垒来输送至全星球。”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把战线拉得这么长,他们喜欢守城,也精通守城,那就让他们守吧。我们只需要切断交通路线,并占领一些关键的交通枢纽堡垒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投降!”
他瞪大眼睛:“——现在你懂了吗?!他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卡里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他抱着双手,站在全息投影旁如此说道。“但你的军团又将牺牲多少人?科尔迪波人喜欢重型火力,其中有些东西甚至连我们都会觉得有些棘手.”
“依照你的战术风格,正面迎击他们并攻占交通路线与那些堡垒的确能够获胜,可是,你又要牺牲多少人?”
“.”
佩图拉博沉默了,他的脸上有种饱受蹂躏之人才会拥有的特别神情。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而是吐出了另一句话。
“这不关你的事。”他强自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我的战略没有问题。”
“那么,是钢铁勇士们有问题了?”
“.他们也没有问题。”
“噢,这可真稀奇。”卡里尔笑了。“一场注定伤亡惨重的战争,一个认为自己没错,士兵也没错的指挥官——那么,这注定的伤亡惨重要归结于谁的头上?”
“我能获胜的!”佩图拉博握紧右拳。“难道你要否认这点吗?”
“我当然不会否认,只是,你到底把战争当成了什么呢,佩图拉博?”卡里尔将微笑从他面上抹去,那副令佩图拉博同时感到畏惧与愤怒的虚无又回来了。
他微微仰着头,像是看着佩图拉博,又像是没有。他的视线焦点落于佩图拉博的肩膀,而不是他的脸。他说起话来也再无任何感情存在,仿佛只是单纯地在阐述一个人人皆知的数学理论。
比如,1+1,等于2。
“你将我拉到你的私人战术推演室里来,对我讲述了你的战略方向,以及你为什么要把战线拉得这么长的原因.所以呢,佩图拉博?”
“我只想向你证明我的战略没有问题!”
“你没必要向我证明这些事,我也从来没说过你的战略有问题。战争的目的是获胜,我不会否认这件事。但获胜不能是唯一的目的。”
“这么打下去,你的确能够获胜,只是会让你的军团人数减少百分之四十甚至更多而已。你已经见识过那些堡垒里发射出的炮火了,科尔迪波星地势多是平原,我们的重型载具根本无从部署。”
“空袭倒是可以对堡垒造成一些问题,只要你愿意同时派出十架风暴鹰,并忍受其中可能有六架都会被击落的话。你临时造起的防御工事也根本没办法让你的军团朝前推进,而且,就算推进了也没有意义。科尔迪波人根本就不从他们的堡垒中出来。”
卡里尔停顿片刻,满意地看见佩图拉博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化了。那种虚构出来的骄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惨白。呼吸急促,他捂着自己胸腹的手也开始越陷越深。
卡里尔稍作等待,数秒后,他打出了一记蓄谋已久的攻击。
“开战至今,你的军团有多少人是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死在炮火之下的?”
佩图拉博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他突兀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与呕吐的冲动。他抬起右手,按在了投影沙盘之上,巨大的力量让这珍贵的机器立刻破损,并迸发出了电火花。
破损的管道与线缆在扭曲的金属之间暴露,他的脸和心则在跳动的电弧之间被灼烧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暴动了起来。恍惚之间,佩图拉博竟然觉得自己无比弱小。
他低头看向那张坚固能够抵挡爆弹枪的沙盘,看向它此刻狼狈的模样,一抹不知所措的茫然苦笑在他面上诞生。
钢铁,不堪一击的钢铁。
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而这次,他听上去则根本不像佩图拉博。
“那么.”原体低沉地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伟大的奥林匹亚之子居然想要听我的建议吗?”
佩图拉博抬起头,看了一眼卡里尔。他脸色惨白,与铁桌接触的手传来一阵刺鼻的焦糊气味。
“是的。”他说。“我的战略与战术没有问题,这是你说的。那么,在不依靠正面进攻的情况下,你要怎么达成我的战术目标?依靠你带来的六千人进行空降突袭,或潜行战术吗?”
“不。”卡里尔平静地摇摇头。“我们有更好的办法,一个老办法。钢铁之血号能接管科尔迪波人的通讯频道并进行广播吗?”
“可以。”
“这就够了。”卡里尔说。“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佩图拉博,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来自奥林匹亚的骄傲之人缓慢地咬紧了牙关,拒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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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