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门看上去无比粗糙,未经打磨的盔甲残片与断剑钝斧等武器共同组成了大门的表面。一种黯淡的红色被涂抹在大门的边缘,与那些武器灰白的颜色搭配在一起,使它看上去极端不祥。
洛肯盯着它,说道:“我以前从没在第八层甲板的任何一条走廊里看见过这扇门。”
“我也相信你们不会做这种风格的大门。”阿库多纳居然耸了耸肩。“你们应该更喜欢象牙、宝石和金银互相搭配的浮雕大门,最好再来几颗红宝石”
洛肯忍不住笑了。阿库多纳的语气虽然刻薄,却精准地命中了事实,他从无辩驳。转过头,他和帝皇之子对视一眼,二人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伱准备好了吗?”阿库多纳问。
“说实话,表亲,从很多天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和准备好这个词无缘了。”洛肯告诉他。
他们将手放上那扇门,并推动了它。刹那间,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寒意从脊骨深处冉冉升起,像是冰冷的金属爪子,深深地刺入了你的血肉,并剖开了你的身体那样使人不寒而栗。
阿库多纳忍不住发出一阵惨叫,待他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在复仇之魂号上了——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这个概念却像是要救出福格瑞姆一样深深地根植于他心底。
而且,洛肯也不见了。
他开始谨慎地观察四周环境,这里看上去是一片荒原,无比荒芜,几乎看不见任何植物。地面惨白,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灰烬。天空是一种黯淡的血红色,似是火焰燃烧。
“阿库多纳。”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阿库多纳猛地转过身,军刀高举,本欲挥出,却又停了下来。他愣住了,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那标志性的骸骨铠甲与骷髅之面实在太过显眼,没有人会认不出来。
“你们终于做到了。”卡里尔·洛哈尔斯说。
“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必须在。”卡里尔说。“若我不来,福格瑞姆的生命之光将在这里被彻底熄灭。”
阿库多纳被震慑住了,不仅仅只是因为卡里尔的话,还因为他的态度,以及这所有的一切。
帝皇之子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他勉强平复情绪,本欲继续询问问题,卡里尔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身覆骸骨之人举起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骷髅的眼眶中亮起了漆黑的火焰,极度不详。阿库多纳被迫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愣愣地看着那两团火焰,耳边却传来了塔西佗的声音。
他暂时无法理解,但是,这声音,以及之后响起的所有话语却都深深地刻在了他心中。
“是时候了,大人。”
“你们将形魂俱灭。”
“阿库多纳不应为此支付代价,我们来就好,我们本就是已死之人。”
“他不会有多么轻松。”
“他总得吃点苦头吧?”塔西佗问,声音里竟带着点笑意。“总不能什么活都让我们来干刚好,他记下了我们的名字。”
“我明白了。”
火光一闪即逝,阿库多纳的思考能力猛地回归。他在刹那间便红了眼眶,回过头,却只看见一个又一个正在燃烧的虚幻之影。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开始传来了一股锥心之痛。
“这不是终结,凤凰之子.”卡里尔·洛哈尔斯在他身边低沉地宣告。“这只是开始,仇恨是一个螺旋,你的兄弟们已投身其中,但你不可。”
火焰燃起,狂风大作,惨白的骨灰在这一刻被齐齐吹动。一扇巨大的苍白门扉缓缓成型,立于他们面前,其后是一片血海,天空闪着紫光,诱惑且暧昧。
忽然间,阿库多纳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转过头,看向卡里尔,本欲说些话,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和谐——他盯紧后者的面具,感到一种虚无的空荡。
“去吧。”卡里尔对他轻轻颔首。
——
福格瑞姆缓缓后退,他手中提着一颗被拔出了完整脊椎的头颅。那丑陋的头颅却没立刻死去,居然还在尖叫。不成语句的放荡叫声萦绕在凤凰耳边,他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松手扔下它,使它坠落于海水之中。艾多隆在不远处大笑起来,他的右手已经消失了,正是福格瑞姆的战果之一。
此刻,他需要面对的敌人也并不多——如果不考虑到他们之后还会从海水中继续站起这件事的话,凤凰甚至能说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
第七十四次胜利。
“来。”福格瑞姆用堪称柔和的语调告诉他们。“我会一直杀到你们无法继续出现为止。”
“而我们会一直享受的,父亲。”艾多隆欲望满满地看着他。“您不明白这是何等快乐,我敢断言,整个银河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此刻的我们更欢愉。听听海风吧,父亲,听见了吗?”
艾多隆咯咯笑着,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他大声地赞美着这阵海风,或者说,这阵海风所代表的神。
福格瑞姆看着他,将湿漉漉沾满鲜血的双手放在了海水之中,开始清洗。
波光粼粼的水面却在这一刻显露出了一副不同的景象,一幅画面显露其上。那是艾多隆,准确地说,是艾多隆的头颅。
他染血的头颅正在一场宴会上被帝皇之子们来往传递,他们会试图从这颗死去多时的头颅中榨取鲜血,将血滴落菜肴或酒杯。
艾多隆的眼睛空空荡荡,始终凝视着宴席主位上的一个俊美的巨人。后者披着近乎完全透明的薄纱,脖颈与四肢都戴上了暗示性极强的金环。
他白皙的双颊上涂抹着比胭脂更加鲜红的红色,双唇如玫瑰。放浪形骸,无数人为他敬酒,如有英俊或足以使他展颜一笑者,便能取得某些相当亲近的奖励。
福格瑞姆闭上眼睛,挥手打碎了水面。
“你没办法避开的,父亲。”艾多隆的声音从不远处再次响起。“这就是你,这就是真相。你终将成为这样,你现在正在逃避与对抗的是你的本我,一个人要怎样才能违背他的本性?”
“你不觉得厌倦吗?”福格瑞姆闭着眼睛问。“你已经做了这种类似的事多少遍,而我又否认了多少遍?承认吧,你没办法愚弄我,也绝无可能使我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