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帝国所拥有的庞大官僚系统的最底层正在缓慢地崩溃。
然后,马卡多看见那些还在风雪中叩首的朝圣者。
他们仍然信仰着诞生自洛珈·奥瑞利安编纂书籍中脱胎而来的神明,念诵着教义。他们中最大的一支队伍正在泰拉皇宫的最外围祈祷,在茫茫雪地上排成了长龙。
零下四十度且还在持续降低的气温是他们首先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这些人找到了他们能穿上的最厚重的衣物,却仍然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袭。
狂风似冰冷的刀锋,摧残着他们暴露在外的躯体,就连眼睛仿佛也被割伤。他们面朝着皇宫的方向不断叩首,在那里,有一道刺目的光柱直达天空。
马卡多探知了他们的想法,他看见了这些苦修者心中最真实的思绪,从行将就木的老人,到不过十几来岁的狂热少年,由上至下,通通都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这就是神明的考验,那我们便用死亡来证明虔诚。
我们的信仰是纯粹的,我们将成为第一批殉难者,好使风雪停息
而这仍然不是结束,掌印者紧闭双眼,又看见了一批正在奔跑的卫兵,皇宫的卫兵。
他们身穿黑甲,腰间有动力剑摇晃摆动,从头到脚都一片漆黑,唯独胸口处有金色的天鹰闪耀。他们名为路西法黑卫,天鹰是他们身份的证明,也是他们守卫皇宫的荣耀外显证据之一。
他们发足狂奔,逐渐和大部队汇流,然后这点黑色便再无动静,仿佛汇入海洋之中。各色战甲与衣袍混在一起,战士与战士并肩,装甲车和悬浮艇呼啸而过。
他们冲进王座之间,战犬级泰坦也可轻松通过的宽敞大门见证了他们的到来,安装着巨量仪器的大厅中喧闹无比。
科学家和劳工们在尖叫,从网道中逸散出的迷雾夺走了他们的心智,鲜少有人能够抵挡。有扭曲的实体从中跑出,魔潮已然降临于王座之前,为何会如此?
难道先遣部队已经全灭?
马卡多继续深入,终于在网道深处看见了最先打入其中的勇士们,答案恰恰相反,他们没有全军覆没,他们英勇无比,硬生生地在迷宫般的网道内向前推进了数千米。
然而这并不足以改变整个战局,他们可以深入,可以在身后留下一地狼狈血腥的恶魔尸骸,而邪魔们对此并不在乎,因为它们到处都是。
从某处破口中逸散进入的迷雾已经彻底充满了整个网道,后来者需经过它们才可前进,前锋们也再无后退之路,唯有前进一途。
泰坦的炮口已经变得赤红,万机神的仆从们在不断地祈祷机魂平息愤怒,暂且罢手,而机魂的咆哮却震天慑地。
禁军的金甲上满是恶臭的鲜血,红缨飘荡,碎肉在他们脚下铺成山堆,鲜血在他们身旁形成河流。
寂静修女不发一言地进行着杀戮,以爆弹与剑刃,以人类最古老的方式对抗着敌人。无言的姐妹们眼中唯有毁灭的意志存在,无可比拟,无可形容。
机械神甫和他们的护教军在大声念诵机械祷词,前仆后继地稳住了阵线。独属于他们的造物在远超人力的一场场杀戮中诠释了机械之美,诠释了何谓欧姆弥赛亚的追随者。
他们将这件事做的淋漓尽致,哪怕是一个战斗机仆也可在某一瞬间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辉。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万机神的怒火,而非单一的01数字,是一个集群,是一个只为杀戮而战的集群。而他们的战友也同样如此,在这一刻,禁军与机仆没有区别。
他们杀,他们死,他们前仆后继,毫无怨言。
马卡多的思绪开始继续深入,直至抵达某种极限,不是他的极限,而是网道所能允许窥探的极限然后,他终于看见了。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瞥,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可他还是看见了。就在帷幕之后,祂们正在凝视此地。
“燃烧的银河?”
在鲜血淋漓的羽毛之间,一只满是恶意的眼睛看向了他。
“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在乎此事吗?不,那不是重点,就算一万个世界同时燃烧,我们也并不在乎。征服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
祂轻笑起来。
“重点是这里,马卡多。”祂温和地说。“我们的目的始终如一,现在你知道它了,伱有何感想?”
隔着那层薄薄的帷幕,掌印者直视起了那只眼睛,他没有任何言语,他能给出的唯一回答便是嘴角处缓缓勾起的一抹轻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