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悄然愈合,它施施然转过身来,被自己的鲜血覆盖的嘴唇微微弯曲,露出了一个略显嫉妒的微笑。
“你知道伱有多美丽吗?”它忽地询问。“看看我这副模样,你为何不珍惜自己?别继续和我战斗了,出去拯救你的帝国或你的兄弟。”
“堕落的杂种不配教我做事。”凤凰平静地回答。“你这幅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不,我是认真的。”
它说,表情竟然变得严肃。那四只手就此松开,任由刀刃掉落在地。
“鲁斯在试着送死,当察合台被荷鲁斯的舰队围攻时,是他悄然从后方登舰,给了荷鲁斯新的乐趣。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放过察合台?他已经不是你我熟悉的那个光耀之人了,就像我一样.”
它抬起手,再次哭泣起来,又捂住了脸。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它对着黑暗哀嚎。“吾主啊,你为何如此残忍!剥夺我的愉悦,剥夺我的堕落,剥夺我的一切,只留给我最纯粹的爱意,迫使我在悲伤之潮中嫉妒哀愁!”
凤凰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他无法忍受了——再也无法忍受了,曾在复仇之魂上的那片海洋中所看见的景象现在以更加可怕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个堕落版本的自己。
尽管早有预料它的出现,甚至数次出现在梦境之中,让平静的冥想之梦化作噩梦.然而,当他真的面对这样一个东西,他还是感到怒不可遏。
“或许,你只是害怕。”
四只手悄然张开,指缝间,那双玛瑙石般的眼睛静静地望向了他。
“但你不必如此,你已经不可能再成为我这幅模样。”它安静地说。“我是一个错误的产物,一个被欲望一次次打败的怪物。你不是,你战胜了自己,福格瑞姆。”
凤凰斩下怒焰。
头颅歪斜,一道可怖的伤口出现在了蛇妖高大却半跪在地的身体上。它安静地待在原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后,再一次,它的伤口愈合了。
“你杀不了我。”它哀怨地一笑。“你们都杀不了我,我的主人正在凝视此处。要让我死去恐怕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等祂到来,二,则是让祂满意。”
“我选第三种。”福格瑞姆答道。
再一次——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已经做过这件事许多次了。
早在复仇之魂号上时,凤凰就这样做过,而他的行为带来了什么呢?
安格朗自断一臂,父兄姐妹,尽数消亡。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言辞恳切地哀求,感同身受的苦痛。以及,荷鲁斯·卢佩卡尔那最后一抹残魂的消逝.
在回航泰拉的路上也是如此,他一次次地要求在重伤未愈的时候参加战斗,却又一次次地因为动作变慢,而看着子嗣为了不让自己受伤死在眼前。
如果有力量或意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一种勇敢。如果没有,就是愚蠢,是低能,是不可饶恕的无能废物。
是彻莫斯的福格瑞姆。
但现在不是了,他有力量了——哪怕这力量要他用余生和灵魂去换取,他也愿意,他再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疯了,也知道这些思考中显而易见的逻辑混乱,他已经反驳过自己数百次。他尝试着说服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值得被原谅.
但是,不能。
他不能原谅自己,否则他便成了一个比废物还要低贱的东西。否则他便再也不敢面对逝去的亡魂,再也不敢昂起头走路。
疯就疯吧。
凤凰狞笑起来,双手忽地放开,巨剑消散。他疾冲而去,一把掐住蛇妖的喉咙,双眼绽亮,漆黑怒焰喷涌而出,几乎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涌动的阴影。
枉死者们再一次从中伸出手臂,在福格瑞姆的心甘情愿中将一块块白骨碎片递向了他的头顶。而这一次,任凭拉尔赫如何咆哮,它们也没有停止。
因为这一次,乃是复仇的代行者主动要求。
拉尔赫绝望地明白,它无法阻止——实际上,它甚至开始被动地为这一份仪式添砖加瓦。
权能回应一切呼唤,它无法违抗权能,它因它和某人的意志而生,二者皆为主。
而这意味着,它将失信.
“我要杀了你。”
福格瑞姆对此一概不知,或者说,他听见了拉尔赫的尖叫,但他不愿意去理。他只是凑近蛇妖耳边,轻声细语。
“我会在这里杀了你。”
“有何.”
蛇妖喘息着吐出粉色的长舌,双眼已经开始上翻。它没能说出下半句话,那剩下的两个字被福格瑞姆用双手掐了回去。
火焰顺着双手攀附其下,开始烧灼蛇妖的身体。然而,这不过只是一种外在的表露形式。真正意义上的杀戮之举,其实还是那野蛮的双手。
窒息而死,几乎算得上是一种刑罚,来自人类古老的过去。无数复仇者都曾使用这种方法杀死他们的仇人,而现在,轮到福格瑞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