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基里曼叹了口气,他抬起双手,战甲开始发力,让他的手指携带着一股足以捏碎钢铁的力量放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两端。
他开始揉捏那个重要的弱点,并立刻以高声阻止了佩图拉博的下一句话:“我认为我们还是尽早快点进入正题吧——”
他转头看向始终未曾发言的另一人。
“——安格朗?”基里曼咳嗽一声。“对于回航和支援的计划,你有什么意见?”
来自努凯里亚的群山之子一点点地抬起了他的头。
他的面目仍然被隐没在阴影之中,原体们头顶的灯光没有照耀到他的身上,兴许是刻意地躲避,但是,不管如何,安格朗都仍然待在黑暗里。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兄弟们去观察他此刻的脸,所以,他们的表情很快就有了变化。
“我没有意见。”安格朗沙哑地说。“我不在意战术安排或其他东西,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们能让我和我的军团做先锋。”
“绝无可能。”佩图拉博斩铁截钉地说。“太阳系目前的情况必然已经糟糕至极,而如果康拉德所提供的预言属实——”
他抬手指向夜之王,后者则浮夸地站起身,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那么,泰拉恐怕也已经陷入了火海。无意冒犯,安格朗,你和你的军团都是一等一的战士,可如果我们想要取胜,就必须要让我的军团来担当这项责任。”
“为何?”安格朗简单而平静地问。
“因为在太阳系内驻防的是罗格·多恩和他的儿子们。”佩图拉博冷冷地回答。“只有我和我的军团才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布置了陷阱,又在什么地方留出了后手。”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些太具体的地方进行争论了。”伏尔甘头痛不已地说。“就目前来说,太阳系内的情况仍然是未知的,我们应当将目光放到更现实的地方。”
“比如?”基里曼问。
他不会明说,但他真的很高兴伏尔甘能提出这件事。
“比如星炬之光的黯淡与不稳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科尔乌斯·科拉克斯一针见血地说。“这关系到我们是否能安全地离开亚空间。”
他的话立刻将原体们的注意力引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近些天来,导航员们在他们的本职工作上表现得并不如何令人满意,且提交了许多份令人不安的报告。
在报告和口述中,他们都多次提到了一个词。
燃烧。
这个词仿佛具备某种魔力,在不同人的多句话中被不约而同地提及。有人说泰拉在燃烧,有人说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在燃烧,更有甚者甚至口不择言地在舰桥上大喊大叫,说星炬在燃烧。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而且是一句违反了常识的废话。星炬本就是‘燃烧’着的,否则那光芒又从何而来?
然而,自帝皇将星炬建造完毕,导航员家族们得到特殊许可,在帝国内享有特权以来,有无数导航员都曾经因为亚空间内的可怖景象产生幻觉。
他们的精神状态值得担忧,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问题,可是,这是头一次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共同‘疯癫’现象。
更不要提灵能者们对此的束手无策,不管是曾经被弃用,如今被重新返聘回来的智库,还是来自夜刃第三连的所谓‘专家问诊’,都没能在此事上得出任何有作用的结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能安全地离开亚空间,便成了一种值得担忧的问题。至于是否能顺着航线抵达泰拉的问题,则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这的确是个严峻的问题。”罗伯特·基里曼严肃地说。“但我认为——”
他没能将话说完,甚至没能继续下去。
一阵超自然的失真噪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是随之而来的剧烈颠簸。
灯光在某一个瞬间骤然熄灭,墙壁上的压力计在瞬间迸碎,每一个可以被阅读的读数都陷入了可怕的升高与降低之中,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肌肉痉挛。
原体们敏锐的感官开始共同受到挑战,只此一瞬之间,竟然有千万种不同的声音共同涌入他们的脑海。
这些声音无法被分辨,本该成为噪音,在这可怕的一瞬中被忽略过去。但他们毕竟是基因原体,他们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每一句话,每一声临死前的呼喊、战吼与咆哮
灯光缓缓亮起。
佩图拉博沉默不语地抹去鼻腔中流出的鲜血,大步离开座位,赶到安格朗身边将他从那阵可怕的颤抖中拯救了出来。
群山之子紧闭双眼,还来不及表达感谢便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他猛地扑向长桌,双眼怒睁,左手直直地伸出。他抓住了一把权杖,也逼退了一个站在圆桌中间的老人半步。
但那人也因安格朗巨大的力量而后退了几步,两只被蓝金色盔甲覆盖的修长手臂将他稳稳地接住了。
康拉德·科兹轻声问候:“你好,马卡多。”
圆桌旁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议论声。
“暂时——”掌印者叹了口气。“——安静一会儿,诸位大英雄。还有你,安格朗大人,劳烦你将我的权杖还回来,好吗?”
战犬之主困惑地低下头,用左手挥了挥那根权杖,这才走过去,将它递还给了掌印者。
“我们可不是英雄。”伏尔甘苦笑着回答,这酸涩而自嘲的笑容如今正逐渐成为他的一种常用表情。“但是,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马卡多?”
“如无父亲旨意,想必掌印者是不会擅自行事的。”科拉克斯安静而沉稳地说。“那么,那些异象和我们莫名其妙在亚空间内撞在一起的事,似乎也就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他看向佩图拉博,钢铁之主无动于衷地比出了一个认输的手势,然后看向了罗伯特·基里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