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被肉瘤取代,数条粗大的根茎悄无声息地撑开了肉瘤和大地,在裂开的缝隙中,无数条蛆虫扭动着身体,等待着掉进来的倒霉鬼。
卢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开始继续朝着阵地后方奔跑。
他颇具乐观主义精神地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一片更加恶心点的卡利班森林罢了”
他为这个笑话而哈哈大笑起来。
——
纳西尔·阿密特听见了一种仿佛利风刮过悬崖峭壁的声响,呼呼而至,传进他的耳朵里,犹如鬼哭狼嚎。但它其实不是真的风声,它是一个生物所发出来的声音。
而这声音绝对是阿密特在他的战争生涯中所听见的最为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他绷着脸,跳上去用链锯剑砍断了它的一只滑溜溜的触手,它尖啸着扭动另外上千根触手,把他狠狠击飞。圣血天使的五连长倒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他很快就爬起身,脸上一片焦黑。一团枪火从那东西身后袭来,爆弹如雨点般贯入它那闪着粉光的身体,爆炸炸穿了它的整个胸腔。
内脏或粘液之类的东西飞溅而出,钷素喷火器则立刻跟进,开始烧灼它的肉体。
阿密特笑了——立刻就笑了,两颗獠牙从嘴唇下方野蛮地闪耀了起来。
他咳嗽起来,吐出一块粘稠的血液。他第五连的兄弟们则大步走过了他,开始朝着那些藏在粉红色瘴雾里的东西开火。
“继续!”阿密特咆哮道。“一刻都别停,先把子弹打光再说别的!”
这当然是他的经验之谈——早在西格纳斯星系的时候,圣血天使们就已经和恶魔打过交道了。
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之间的颜色分别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在抵达泰拉之后,阿密特却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嗅觉总结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观点。
如果你是在和恶魔作战,你最好先把子弹打光,你最好不要一进入接敌距离就拔剑开始和它们进行白刃战,除非伱想被它们用各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杀死。
他握紧链锯剑,迈步跟上他的兄弟们。身穿朱红色盔甲的阿斯塔特们在瘴气中喷洒着火雨,而他们头顶却有导弹呼啸而过,落在了雾气后方,激起一团又一团的连锁爆炸。
阿密特情难自禁地再次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是那些火炮阵地的凡人正在奋战的证明。
一如既往——他告诉自己——不过只是另一场和辅助军并肩作战的战争,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于是天空开始在他们头顶燃烧、嚎叫,像是要为此惩罚他的想法。地面震动,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壳运动。
阿密特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他倒在地上,只好用双手抓住链锯剑,然后把它深深地插入地面。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做会不会导致锯齿磨损了。
地面继续震动,一种超越了‘声音’形容范畴的古怪尖啸开始从地面下传来,让他头疼欲裂。阿密特直到好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尖叫,而那个时候,他的嘴巴里已经全是鲜血的滋味了。
他咳嗽两声,将血吐出,摇晃着站起身,却又被某种东西猛然袭击,扑倒在地。那东西大概是种狗,只不过不是正常的狗。
它的脑袋是一团旋转不休的肉质肿瘤,一个豁口大大地长着,露出其内粉色的嫩肉和细密的牙齿。它朝着阿密特咬来,于是圣血天使如本能般将它从上倒下的切成了两半。
在飞溅的臭血中,他再度站起身。一根尖啸的长矛却被人朝他刺了过来,阿密特再次动用他的本能躲过了这次袭击。他抬起头一看,才发现袭击者并非人类,而是一个蛇尾长身的扭曲东西。
它长得不像人,可居然拥有五官,此刻居然正朝着他恶心的微笑,分叉的长舌在嘴唇边缘缓缓舔动。
阿密特朝它扑去,用纯粹的怒火和热忱将它肢解。结果它一直在笑,哪怕正在被阿密特用链锯剑一点点砍成碎块,这笑声也始终未曾停止。
圣血天使再次感到一阵头疼,他环顾四周,看见他的兄弟们也多数都是如此。
所有没戴头盔的人,他们的脸都呈现出了一种相似的惨白和不正常的晕红。鼻血从鼻腔中流出,粘稠得仿佛未曾化开的颜料。
阿密特脑海里闪过一点浑浊的思想,就像是水和另一种黑色的水一起被人灌入了他的脑子里。那个思想就是黑色的水,想要越过寻常之水的阻碍把它捞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密特喘起了粗气,正当他感到无计可施之时,他们头顶却传来了一阵急速的破空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边。
光辉从他的羽翼之间绽放,阿密特本来因为种种原因快要失控的思绪在此刻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并缓缓颔首。
双翼猛然展开,扇动,瘴气被狂风吹拂而走。恶魔们尖叫着冲了过来,其目的正是刚刚降落的巴尔天使本人。
阿密特握紧他的链锯剑,站在了原体身前。他的兄弟们也同样如此,尽管脸上还沾着血,但那种迫使他们感到头疼的压迫已经消散了,一切都只因天使的存在。
圣吉列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他无悲也无喜,只有一片全然的平静。
毕功之矛被他高高举起,金黄色的光辉在混乱的战场上陡然绽放,仿佛一种无声地号角,吸引了周围人们的注意。
于是混乱在瞬间被消弭,阿密特怒吼起来,砍倒一只恶魔,眼角的余光则看见辅助军们的冲锋。从地壳翻涌造就的高高土坡上直冲而下,万千凡人,毫无畏惧。
他们是被号召而来,被谁?答案显而易见。他回头看向他的父亲,后者却并未看他。
圣吉列斯专注地举着毕功之矛,仰望着天空。而在那燃烧的天空之中,有深紫色和血红色的光辉一同盛放,如同展开了争抢一般将天空分成了两半。
“阿密特。”圣吉列斯忽然唤道。
“我在。”血肉撕裂者立即回应。
天使低下头,庞然怒火从他眼中悄然盛放。纳西尔·阿密特可以发誓,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如此愤怒的模样。
“杀光它们。”圣吉列斯冰冷地说。“一个不留。”
——
阿里曼听见比约恩在喘息,那是种仿佛喘不过气般的嘟囔,就好像孤狼的三颗肺都炸了,又或者是他患上了哮喘,否则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你看,没有视力的坏处就在这里。他看不见战场的具体情况,他只能靠听见的声音来想象战斗的模样。而想象终究是想象,怎能比得上真实?
比约恩的喘息是事出有因,就好像索尔·塔维茨的举步维艰,西吉斯蒙德骨折的手腕,以及雷霆那还在从胸膛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但卡班哈能看见这所有的一切。
它享受地大笑起来。
“你们的血将成为我荣耀血神的祭品。”它以远超自己同类的平静如此宣告。“你们或许可以在死后一次次站起来,但你们所流出的鲜血不会作假。你们的血是会流干的,而我会把它们涂抹到你们神祇的脸上。”
雷霆闭口不答,只是用力横斩。缠绕着闪电的剑刃切开了黄铜盔甲,恶魔却张开了它的肉翼,那破碎的血红之翼仿佛遮天蔽日。
它一跃而起,躲开西吉斯蒙德的袭击,并反手击飞了索尔·塔维茨。比约恩嚎叫着紧随其后,以鲁莽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姿态将拳刃插进了那恶魔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