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就这样慢慢地踩着尸体离开了,她的靴子踩在死人们的肉上,那声音听上去仿佛在用木棍殴打完全冻硬的肉。
看着她一点点地渐行渐远,图杰阿却始终没有将右手从大衣中拿出,他甚至没有移动,仍然站在原地,和牧师隔了大概十米左右的距离。
牧师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微光几乎像是寒冷的月亮夜风吹拂而过,图杰阿与他对视,吞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
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将手拿了出来。
牧师和蔼又赞许地点点头,这才转过身。
“和我来。”他说,然后就走向了教堂那扇被打开的侧门。
透过虚掩的缝隙,图杰阿看见了蜡烛的光亮。但是,十来分钟前,在他和戈尔满怀恐惧地跑出教堂以前,那些蜡烛就已经全都熄灭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而是问了个问题:“这些死人呢?”
“会有人来处理他们的。”牧师说,并拉开了侧门。
烛火之光摇动着从内蔓延而出,投下了昏黄的光线。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教堂大门前白色的地砖上形成了一片鬼祟且瘦长的阴影。
图杰阿低头看了看影子,又抬头看了看牧师本人。他把手放进了裤子的口袋,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一张被揉皱的纸。他蜷曲手指,将这张纸握在掌心,然后才抽出手,握着拳头走向了教堂。
牧师侧开身,给他让开了路。待他进入后,便轻轻地关上了侧门。他似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悄无声息的,就连呼吸都轻柔到几乎令人无法发觉.
图杰阿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了。
牧师迈步走过他,步伐轻到没有半点声音。他一直走到了布道台前方,这才沿着那小台阶缓缓地坐下。他背靠着布道台,双手仍然一片血红。
图杰阿盯着那双染血的手,保持了完全缄默。他现在也没明白那两把长度不算短的直刀到底去了哪里。
牧师仰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大概有很多问题想问吧,调查员先生?而今夜还很漫长,我的礼拜也已经完全结束了。因此,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可以替你解答这些疑问,不知道伱意下如何?”
“.我建议我们最好从互通姓名开始。”图杰阿僵硬地说。
“你说得对,先生。”牧师笑着答道。“我叫霍斯特,只是人们都更喜欢用牧师这个词来称呼我。你呢?”
“图杰阿。”
“很高兴见到你,图杰阿先生。我希望利塔特拉的第二区没有给你留下太糟糕的印象,这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也是个很不错的小地方。”
“它很安静,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实际上,那位仍然在偿还代价的格拉罕姆先生在过去几乎从没来过第二区。”
“我们这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油水可榨,他的上司,或者说,主人,也看不上我们这里的那些小小钱财。”
自称霍斯特的男人合拢双手,发出了一声脆响。
“所以他们是为你而来。”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图杰阿。“你知道原因吗?”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图杰阿舔舔他的嘴唇,这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不,我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理解一个贵族为什么要公开针对一名调查员。不管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这都已经算是犯下叛国罪了。”
“我知道。”霍斯特说。
图杰阿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我知道原因。”霍斯特重复一遍,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着他这样,图杰阿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出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杀光那些人的。那种数量的包围就算等量换算成没有意识的活死人,仅凭两把双刀,也起码得杀上两个泰拉时起步。
霍斯特活动活动脊背,走向了一本被扔在地上的小册子。他弯腰将它捡起,朝着图杰阿走了过来。
和上次一样,他还是将这本册子塞进了图杰阿的手里。诡异的是,他手上那些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却没能在册子上留下任何痕迹。
“翻开第二页。”牧师后退两步,如此说道。
图杰阿依言照做,他翻到第二页,一眼便看见了一行如血液般鲜红的小字。
凡祂信者、眷者,必将亡于刃下。
图杰阿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死在另一把利刃之下。”霍斯特笑眯眯地回答道。“这是今夜我为你解答的第一个疑问,图杰阿先生。”
“可我没有问问题。”
“你已经把问题写在了脸上,我看得出来。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而现在你知道了。至少,你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图杰阿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地用这种行为缓解了一下他的氧气上瘾症状,霍斯特却抢在他说话以前开了口。
“那么,第二个问题。”牧师收敛起笑意。“你想知道有关这间教堂,以及我身份的真相,对吗?”
图杰阿没有说话,而是保持了沉默。他紧紧地握着右拳,然后松开了手。那团纸掉落在地,很快便被微风吹走,不知道飘到了哪个角落。紧接着,他将手伸入大衣的口袋,握住了他的枪。
子弹已经被更换过了,他感觉是戈尔做的。他会为此感谢她,但他不确定子弹对他眼前的这个.东西,是否有用。因此,那句道谢大概要带到坟墓里去了。
“图杰阿先生?”霍斯特探询地看着他,双眼一眨不眨。“你要做什么?”
图杰阿忽然意识到,他没有眨过眼,一次也没有。
他绷紧全身肌肉,慢慢地说道:“我要做什么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回答,牧师。”
“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