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沉默数秒,略带羞愧地点了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正在旁观的凯乌尔却看得真切,这是因为中士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摆在了后辈的位置上。
“如果被绑在这里的人是亚戈·赛维塔里昂的话,他大概会刻意地呈现出这些你想像中的效果,来让你稍微平静下来一些。”
“但我不同,乌尔米特中士,我是个可耻的脱逃者,早在多年以前就扔下了我需要承担起的责任,转而开始在这个弥漫着灰尘与薄雾的地方等待你的到来。”
乌尔米特再次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一个回答。
“我,我?”中士困惑又不失礼貌地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我不明白,我有什么事情值得您等待如此之久.”
“和他比起来,这并不算久。”沈轻轻地说。“另外,你当然值得我的等待。你是安格尔·泰的继承者之一,你承担起了一份伱自己还不知道具体重量的责任,中士。”
他仰起头,那仿佛暗红余烬般的焦黑眼眶中陡然亮起两抹火焰,四周倒悬而起的灰尘被突如其来的微风吹拂远去。
乌尔米特忽感眉间一阵刺痛,他立刻发觉,这是因为沈的凝视。
“忠诚印记?”中士迷茫又紧张地开口。“我不明白,大人,这只是我们的一个传统而已。”
“是的,我知道。每一个终末之子都会在正式着甲的那一刻被赐予这个印记,在你们战团的内部,它代表了以安格尔·泰为首的怀言者忠诚派,是一种由圣吉列斯亲自定性的荣誉之举”
“尽管你们现在已经不提起这段历史了,但它依旧是你们传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至少,我相信官方说法是这样的,对吗?”
中士的表情逐渐从困惑变为了凝重,他侧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凯乌尔,后者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连肢体动作都被隐藏在了那漆黑的斗篷之下。
无奈,他只得深吸一口气,严肃地开口。
“您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想表明这次行动可能有怀言者参与的话,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和他们斗争了一万年,有朝一日,我们必将夺回我们的名字。”
沈再次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
中士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与此同时,凯乌尔终于投来了一道视线。他隐藏在目镜后的双眼满是怜悯。
“为什么你们要夺回一个属于叛徒的名字?”沈问。
中士张开嘴,有心回答,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来令人不解.但是,他的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称号和它所代表的意义已经彻底被污名化了,时至今日,平民百姓不知其意,那些知道它的人,则会将怀言者视作最卑劣的叛徒。”
“至于你中士,你应该是在一艘属于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船只上出生的虚空之子,罗伯特·基里曼大人向来重视历史,他绝不会将考斯的覆灭和马库拉格的惨案隐藏起来。”
“所以,你一定知晓这段历史,你知道怀言者都做了什么——那么现在,回答我,难道你从未感到怀疑吗?安格尔·泰为何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中士情难自禁地握紧了双拳,沈却止住了声音。他表情平静地看着乌尔米特,明明是被束缚起的一方,却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无可置疑的上风。
在场的另外两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沈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大人?”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结束以后,中士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显得干涩且非常不自然,谁能想到这是一位久经战阵的阿斯塔特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可事实就是如此,中士不仅嗓音嘶哑,甚至还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颤抖。
他那继承自某位古老战士的厚重甲胄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掩饰了一部分,可他没有戴头盔,那脸部肌肉的细微抽搐瞒不过沈的眼睛。
“安格尔·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就在场。这句遗言实际上只是后半句话。”
沈非常明显地眯起了眼睛,将那句话完整地吐露。
“以奥瑞利安之名,有朝一日,我们终将夺回我们的名字。”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士都保持着沉默,脸上的情绪也完全显露无疑,不带任何遮掩,好似一团变幻莫测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