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帝国非常感兴趣。”塔拉辛如此说道,然后他顿了顿,后撤两步,开始欣赏他面前的这座金色雕塑。
禁军们的金色源自他们的主上,当然,从现实一点的角度上来讲,这是因为他们普遍都穿着由耀金制作而成的动力甲。每一件都是精心制造,和大部分阿斯塔特们穿的那种流水线产品完全不同。
塔拉辛尤其钟爱特别的东西,这种喜爱并非源自他的职业,而是一种.近似遗憾的认同。
他想替其他种族——这些年轻的种族——保留他们历史中特别的人,事,物。如果有朝一日这些种族要灭绝,那么银河间至少有一个人会记得他们,以及他们的全部历史。
他和他同胞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只是一群亡魂,追溯着过去的性格与记忆,狂妄地模仿着生前的模样,觉得自己会造就新的辉煌,新的史诗。但事实是,惧亡者这个种族早在生体转化技术完成的那一刹那,就不再拥有任何未来了。
历史是留给后来者最珍贵的宝藏,但惧亡者已死,而太空死灵.
塔拉辛知道他的一些同胞想尝试着恢复肉身,他对此不抱任何希望,而且也早已接受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他不怀念肉身,也不喜欢现在这样所谓的不朽,他只是接受了一切。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对一个尚未被解除静滞力场的禁军大肆谈论对方的帝国。
塔拉辛摇着头,开始侃侃而谈。
“但不是你那个时代的帝国,拉。说实话,你那时候的帝国在我看来十分无趣。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狂热于殖民的种族,考虑到你们的效率以及繁殖速度,我认为我的某些同胞将你们视作一种病菌真是相当恰当的看法。”
“你们到处征服,到处动武,凡不从者皆会招致毁灭,若你们只对你们口中的‘异形’下手倒也罢了,可伱们就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这可真是世所罕见,我们虽然也相互打仗,但我们可是要上法庭的。”
他耸耸肩,从发声器里发出一阵愉快的大笑,然后又是叹息,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拉摇摇虚点了几下。
“但是,那场大叛乱改变了一切,是不是,拉·恩底弥翁?”
死灵霸主稍作停顿,开始回忆。
“已死之神在下啊”他禁不住感叹起来。“我真没想到一個种族的内战能够打到那种地步,就连至高天都全部参战,其中有一位甚至差点在物质界登神。”
“你知道吗?我的老朋友奥瑞坎隔着大半个银河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自我检修了快两千年。”
塔拉辛愉快地笑了,他总是很喜欢听见奥瑞坎恼羞成怒的无能咆哮。但这份愉快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记起了自己将拉搬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背起手,在这座金灿灿且怒目圆睁的雕像面前低着头踱步了一段时间,像是正在沉思,事实也的确如此,塔拉辛正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结尾。
尽管拉·恩底弥翁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和这位保民官度过了珍贵的八千年。哪怕对一名太空死灵霸主来说,这也不是个可以被随意忽略的数字。
他很快就要和他藏品中最珍贵那一档的一个分离了,而且,一整个已经布置好的场景也要和他一起离去.
想到他在他们身上所花的时间,以及他们离开以后将要面对的残酷世界,他不禁缓慢地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拉·恩底弥翁,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叹息。
“现在的帝国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一个了,保民官。”
“它就像是一台庞大且老化到几乎难以置信地步的机械,每一个部件都要吞吃人血才能继续运行。效率低下,封建主义,不信神者皆处死,极端保守,极端排外等等,我是不是在抱怨?”
死灵霸主转过身来,忍不住再次微笑:“这还真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拉·恩底弥翁已经消失不见了。
塔拉辛沉默两秒,一阵风暴似的情绪卷过了他的神经通路,让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唤起安保协议——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他的维护技师和博物馆安保负责人正在外面做他们自己的工作,通过协议,塔拉辛能够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根据他们一贯的效率来推断,他们抵达塔拉辛所在的这个展厅还需要整整十一个世纪。
不能让他们知道展品出逃的真实原因。塔拉辛想。否则这也太丢脸了一点.
他伸出右手,唤出移情湮灭杖,随后清清发声器,再次开口,同时允许了检测系统。
“拉·恩底弥翁保民官,你还在吗?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请听我说,你所处的这个展厅是个非常复杂的独立区域,内里的每一个场景布置都是由我本人花上很多年复原的。”
“我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比如一个钢铁勇士应该待在什么样的掩体身后,又比如一个极限战士在面对怀言者时应当具备何种愤怒.”
“我对你们抱有善意,这是真的,保民官。我把你唤醒也正是出自这份善意,你的帝国需要你,你明白吗?而现在,我请求你务必不要毁坏这些由我精心设计的场景,组成它们的可不止有你的同伴。”
几乎没有先兆,一阵残酷的风便自他身后呼啸而来。塔拉辛捕捉到了它,但他没有选择躲避,反倒任由那两把剑将他穿胸而过。
他倒在地上,松开右手,让移情湮灭杖脱离了手指的束缚.
坦白来讲,他现在真的很疼。塔拉辛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自我怀疑他为什么非得保留复杂的痛觉系统,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更有活着的实感吗?
他一边诅咒着自己过去的固执,一边咳嗽着吐出了绿色的冷却液,随后急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