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喝吗?”罗伯特·基里曼问。
烛光摇曳,照出三个长长的影子,其中一个要小上许多。
这里是马库拉格之主的私人房间。
一万年来,这里头一次关上了灯光,取而代之的照明源是来自虔诚信徒们手工制作并经由国教认证的‘圣烛’。
它们正在远离书堆、石板堆和数据板的地方稳定的燃烧,散发出香气,与基里曼的不喜欢一起在空气中飘荡。
当他拒绝将这次宴会设在马库拉格之耀的宴会厅上时,一些官员便开始和他打拉锯战。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各退了一步。
官员们同意他对于礼仪的蔑视,他也勉勉强强地点上了这些蜡烛,好让这场‘神圣的宴会’有点它应有的神圣气息。
不过,若是挪走这些蜡烛,只看这些那些书堆、石板堆和四处散落的数据板,或许有人会把这里当做书房。
但它并非书房,也不是起居室,它仅仅只是一个私人房间,独属于罗伯特·基里曼,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进入这里。
换句话来说,这是他自留地,是他在每个痛苦的夜晚伏案写作,发泄情绪之地。而现在,这個自留地居然有了两位新的访问者。
一者高大且光辉,披着白袍,洁白的羽翼规整地收拢于背后,脊背挺直,板正地坐在一张并不那么符合他特殊身体结构的靠背椅边缘。
比起他,另一者就要舒适许多,这个人正闲适地躺在另一把椅子里,这把比他本人要大上许多的椅子好像一张柔软的床,将他温柔地吞没了进去。
“不。”圣吉列斯说。“我戒酒了。”
他这样说着,顺手便将摆在面前石质茶几上的一杯酒推向了远方,猩红的酒液在其内摇晃,诱惑的华光顺着烛火在透明的杯壁上闪耀,阵阵香甜的气息从中缓缓显露。
这是一杯血酒,来自巴尔。它在基里曼的库藏内经过了六个世纪左右的时间,并在今日被取出,呈现于圣吉列斯面前,但大天使却没有喝的欲望。
这来自于他家乡的珍酿在过去是他的心头好,每逢宴会,平日滴酒不沾的天使便会要上一杯或好几杯,尽管他从没喝醉过,可他的确很喜欢血酒,只是今日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罗伯特·基里曼本能地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数据分析的本能和身为政治家的敏锐嗅觉下意识地就开始互相帮助.
然后,他亲手将这两种不合时宜的讨厌帮手扔出了自己的脑海,并顺手接过那杯酒,将它放在了身后的一堆石板上,用自己宽阔的脊背遮住了它。
“你不再喜欢血酒了吗?”基里曼问,想尝试着转开话题——当然,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圣吉列斯已经说过自己戒酒了,而他的问题却还是围绕着酒。
马库拉格之主懊恼着自己迟钝的反应,不由得生出一阵恼火:怎么?你不当政治家就没办法和人交谈了?你就不能有那么一会扔下自己的职责,当个正常的人,和兄弟坐在一起打发时间?
但圣吉列斯没有介意。
大天使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地笑了,并亲自给他的兄弟做了个转移话题的示范。
“我现在可能会更喜欢鲁斯的私人珍藏,据我所知,他还有好几桶蜜酒埋在芬里斯的雪山里。也不知道他的儿子们有没有尝试着去找,这么多年过去,如果那几桶酒还在的话,想必味道会非常醇厚。”
“醇厚?”基里曼吐出这个单词,五官已经皱成了一团。“我更愿意用毒性猛烈这个词来形容。”
“酒本身就是毒药。”
“毒到蜜酒那种程度上的绝对是世间少有——”基里曼一边说,一边摇起了头。“——大部分芬里斯蜜酒都能当劣质的引擎燃料使用,而鲁斯自己的酒.”
“我不敢想象那东西的原材料,以及它的酿造过程。当然,我也清楚,这是我自己的偏见。如果鲁斯在这里,他八成会开始嘲笑马库拉格的葡萄酒。可惜他已经不在了,马库拉格也是。”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
我到底在说什么?基里曼后知后觉地闭上嘴。
“真是个不错的玩笑。”房间内的第三个人忽然开口,这是他在进入这个房间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虽沙哑,语气却很自然。
圣吉列斯扭头看他一眼,表情变得有点难以言喻。罗伯特·基里曼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颤抖。几秒钟后,他用沉闷的声音学着圣吉列斯的方式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