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审判(完,7k)

“没有,父亲。”阿斯莫代咬着牙说道。“您在那以后亲自训练了我。”

“是的,你会得到复仇的机会——但是,看看这个人。”雄狮抬手指向我。“你看过资料,你认为他是毁灭你家乡并杀死你父母的凶手吗?”

我挺起胸膛以接受阿斯莫代可能的观察,我心里有股火气想发泄出来如果他再用那种满怀仇恨的眼神看我一次,可能我才会好受一点。

但是,在另一阵长长的沉默以后,我却听见他说:“他是个堕天使,父亲。”

我差点叹气了。

这个白痴,他的冥顽不灵将我这辈子仅仅见过两次的来自雄狮的循循善诱打成了彻头彻尾的无用功,他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事情出现在我们的原体身上有多么难能可贵吗?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雄狮却笑了。

“是吗?既然这样——”

他转过身来看向我,我本能地立正,钢靴碰撞。

“——扎布瑞尔,过来。”

我走向他。

“这是扎布瑞尔。”

他按着我的肩膀,走到我身后,开始对那两个年轻人介绍我——主要是对阿斯莫代,但阿兹瑞尔也听的很认真。不错,在纪律这方面他勉强合格。

“前骸骨天军成员,后死翼初创时的骑士之一。我尚未回归军团时,他就已经满身荣誉。他和他的兄弟们曾与帝皇并肩作战”

“在卡利班的事情发生以后,他被迫地流亡了将近四个世纪,期间没有杀害任何无辜者。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往某个蛮荒世界成为当地的神明,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但是,是的,他是一名堕天使。所以你要怎么做,阿斯莫代?你要杀了他吗?”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那蠢货仍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我已经开始感到厌烦了。雄狮变了,变得仁慈且富有耐心了,可我宁愿他不要这样。

我相信他不会因为阿斯莫代和他之间特殊的纽带就对其在这方面也网开一面,但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或许在阿斯莫代这样的蠢货看来,堕天使通通都该死。我也承认,我们中的一些人的确如此,那些背叛了人类的.

但我们的命是属于帝皇与雄狮的,只有他们能够审判我们。

阿斯莫代凝视我的模样就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叛徒,其中满怀仇恨。然而,这份仇恨的底色究竟来源于何方?是维护军团荣光的责任心吗?绝非如此,他的仇恨不过只是出自私心。

他混淆了公私之间应有的尺度,将自己的仇恨置于军团之上。在我看来,他根本就不配穿戴那身黑甲。

雄狮冷酷地打碎沉默。

“凡事先思考,而你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阿斯莫代,因此我要免除你的骑士头衔,你将成为扎布瑞尔的侍从。你要服从他的一切命令,直到他认为你合格,可以再度成为骑士。”

阿斯莫代颤抖着瞪大眼睛,我能看出来他一定在收紧喉咙我听见一种细微的嗬嗬作响,这让我感到愉快——但是,让他当我的侍从?

我微微侧头,看见一抹狡黠的微笑。

啊。所以你在打这个主意。

“你服从吗?”雄狮又问。

“.我服从。”

“很好,现在解散,去武备库卸下你的动力甲,去除其上纹章,再去向你的连长报道,告知他你的问题。今晚以前,我要看你换上侍从们的长袍。阿兹瑞尔,你陪同他一起去。”

雄狮如此下令,并对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他来。我吸着气跟他走出大门,那两个毛头小子紧跟在我们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个快一个慢,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雄狮就这样带着我走向走廊深处,并停在了某扇门前。这扇门和我的不太一样,是一种特别的铁灰色,异常沉重。我没见过这种合金,想来大概是在我流亡以后才诞生出的新东西。

但是,满打满算,我的逃亡也并未超过四个世纪,怎么现在忽然就到了一万年以后呢?

“扎布瑞尔。”雄狮忽然唤我,他的语气有点幽默。“你对我的命令有异议吗?”

“什么命令,大人?”我毫无幽默感地回答。

“你认为阿斯莫代够格当你的侍从吗?”

我很想叹气,但忍住了:“如果他真的由您亲自训练,那么他一定是合格的。”

“真的吗?和你从前的首席武备官安布罗比起来呢?”

“他还差得远。”我直白地说。“在这一职位上,任何人都无法与安布罗相比。”

我没在开玩笑,我的确就是这样想的。安布罗是雄狮回归军团后引入的‘新制度’之一,那时候,我就不是骸骨天军了,而是死翼的一员。

卡利班人开始进入军团,并带来他们引以为豪的骑士团传统。我们这些泰拉裔的老家伙对此其实不是很感冒,但原体的出身还是吸引了我们。

没过几年,我们就全是骑士了,而骑士自然要有一大群仆从照顾生活起居

老实说,我不喜欢让人在闲暇时给我端茶送水递毛巾,我不是那种好像没手没脚的贵族废物,安布罗是我唯一的仆从。因此,那个首席武备官的称号其实相当好笑。

我难以控制地陷入回忆。

安布罗总是表现的很不错,他能将我的盔甲保养得看不出半点污渍,也能让我的每一把武器都涂满保养油。他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而且永远能够给我正确的建议。

有许多次,他以凡人视角给出的观点都让我摆脱了怒气上头的窘境。他在宴会上也干得很漂亮,仪态无可挑剔,我酒杯里的酒液从未空过。

而且,虽然他是我的仆从,但他从未看轻过自己.在雄狮回归军团以后,我所取得的所有荣誉背后都藏着他的影子。

我想,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一个阿斯塔特怎么可能被凡人影响?但那是大远征的时代,不是现在这个愚昧、狂热还充斥着阿斯莫代这种人的时代。

安布罗理性且骄傲,他信仰帝国真理,他为我服务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必须找到一种方式为帝皇效力。我亦如此,我们行在同一条路上,我们都想为人类而战。

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安布罗也已经死了。他死在卡利班上,就像我的许多兄弟们一样。

我没死,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大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阵寒风逸散而出,冰冷的气温让我这套老旧动力甲的温度监控系统立刻开始报警。这倒是稀奇,我本来以为这个功能已经坏掉了。

我看向那扇打开的门,想探究寒冷的原因,但我只看见一个站在原地的凡人。

他很高,几乎快赶上一些次等的武装机仆了,但身高显然不是令温度下降的主要原因,于是我的视线便越过了他.

等等。

我收回视线再次凝视他。

我想起来了——我几乎是喊出他的名字。我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裹挟着一个名字不断地碰撞、回旋,并逐渐逸散成为空洞而失真的声响。

那凡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表现得仿佛是个无关人等,可我绝对不会认错人。

他就是卡里尔·洛哈尔斯。

只是,他为什么.矮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