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予默默地看着被孽生鼎所沾染的槐胤,她胸口的贯穿伤在鼎中血肉的滋养下迅速愈合,但那血肉的欲望却远不止如此,它从伤痕处伸出血管样的触手攀附着槐胤的皮肤,鼓起无数充填着鲜血的脓肿,细密地像是一枚枚孕生的卵,脉动着,生长着,等待孵化,等待降生。

“这是什么东西!”

槐胤撕扯着那些衍生的肉瘤,可这位如今青洲的最强者,却变成了落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越缠越紧。她的力量飞速流逝着,似乎是将一切的养料全都供给到了那些寄生在她身上的血肉中,纵容其野蛮生长,加倍榨取着她的生命。

灵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那鼎中之物究竟为何,但她却能感受到那混沌的血肉逐渐化作某种有形之物,像是从母体中逐渐成长的胎儿,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轮回新生腹活下去不想死逃离母亲母亲重新诞生开始不会结束再见重来救命为什么求不要饶了我绝望无意义深渊坚持命运折磨痛苦摆脱继续……

滋长的血肉吞没了槐胤的头颅,她听见了亿万声呢喃,在耳畔,在拖拽着自己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她无法分辨那其中的情感,绝望、希望、恐惧、疯狂……

她好像回到了一万年前,在那千星寂灭的龙洲战场上,尸骸化作尘埃飘荡在无边际的宇宙。在恒星爆炸时,那些无法逃离命运的将死之人齐声悲泣。她也曾是那些人的一员,但她却逃离了命运,直至如今,属于她的命运到底是追上了,再也无法逃脱。

“不要!不要!我不能……”

她拼尽全力将掩盖住面容的肉瘤连同面皮一并撕下,残留着血肉的骷髅尖啸着,抓挠着身上一切完好的皮肤。信仰之力也好,天道善业也罢,还有轮回道途、地仙修为,她几乎用尽了一切招式,可那些血肉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仅是去除了表层,便又榨取着她的骨血疯狂生长着。

“灵予,你还好吗?”

射出那夺命一箭的人护在灵予身前,银竹的双眼依旧紧盯着化作怪物的槐胤,但心思却全在自己身后的灵予身上。她看见了灵予的丹田被击碎,致命的伤痕仍未愈合,但纵使她心急如焚,所能做到,也只有提防异变的槐胤,然后在安全后再为灵予治疗。

“我?我不会有事的。”

灵予的伤痕并未愈合,丹田之中的灵力也逸散而去,那丹田里的元婴小人颓唐地坐在干涸的灵台上,似乎在为失去了灵液的泳池而沮丧着。

但灵予却摇了摇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后背,承诺要并肩作战的人,此时便站在她的身前,可她的心却丧失了感动的能力,仅剩下知晓一切后的死寂。

她伸出双手,拨开银竹垂下的乌黑秀发,从后面贴近了她的脖颈,指尖拂过律动着的血管,那里奔涌着鲜血与灵力。只需要稍稍用力,那富有弹性的皮肤便凹陷下去,压迫着血管,阻遏了生命的循环。

但灵予还是松了手,让指尖一寸一寸继续向下滑落,直至银竹的胸前,便扣在了一起,从背面环抱住了银竹的脖颈。

“你会是谁呢,是命运的蛛网,还是同在网上的小虫?”

灵予贴上银竹的后背,耳鬓厮磨着,然后便转到银竹的耳畔轻声言语。她啃噬着银竹的耳廓,小心地用虎牙撕咬着,像是在玩弄猎物,却又不忍心去要了性命。

银竹脊背有些发凉,但她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看着灵予那不知为何有些陌生的面容。她能感受到灵予的心情,但这种理解却加重了她的恐惧,那种冰冷的绝望感,是她第一次知晓却永不会忘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