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收了心，开始专注于他杀猪卖肉的生意。一年下来，他也挣了不少钱。第二天傍晚，现成来到德福家。德福见了他，笑着问道：“叔，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啊？”

“没啥事，就是来借钱的。”现成回答得很干脆。德福听了，很慷慨地说：“借钱啊，行！叔，你要借多少？”

“五千，你有没有？”现成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他了解德福，就算有也只能拿出这么多。德福笑着回答：“现成叔，崇高的事我知道，我借给他两万吧！”

“噢，好小子，这么爽快啊！”现成听了暗自吃惊。德福笑着说：“这要看是谁的事了，别人来借，一分没有。你老人家来了，那没说的。要是砸锅卖铁再紧紧手，我还能再给你凑一万，你信不信？够意思吧！”

“那好吧，你准备好，明天我过来拿钱。”现成说着转身要走。德福连忙拉住他说道：“哎哎哎，叔，你别走啊，既然来了，咱爷俩喝两盅呗！”

“又让叔吃猪杂碎啊，恁叔血压高，可不想吃那东西了。”

“你想哪儿去了？今儿咱不吃猪杂碎，吃驴肉。”德福说着从车兜里拿出一大包驴肉，“您老人家有口福，这是咱老河湾的驴肉，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那好吧，你小子挺会来事，可叔没带酒啊！”

“酒？咱家的酒虽然没您的好喝，但也能喝，说别的没用，只要咱有，那还不是现成的。你看看，我这嘴秃露反帐的，嘿嘿，该打，该打，你老可别生气啊！”德福边说边笑，还轻轻打了自己一下。

“屁话，生什么气啊？少废话，快把酒拿来吧！”德福切了一大盘驴肉，拿出一瓶酒，两人便吃喝起来。谁知刚喝了两口，照怀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德福见状，笑着说：“照怀，你这鼻子比狗还灵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哎呀，你们别喝了，出事了。”照怀急忙说道。德福满脸疑惑地问：“怎么，着火了？”

“你快点吧，崇孝哥两口子快打起来了。”

“你胡扯什么？他俩好得像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吵架？你小子别没事找事了，想喝酒就赶快坐下，别找借口了。”

“我说的可是真的，大爷大娘不在家，再晚去就真打起来了。”照怀说道。现成见照怀不像是在瞎说，便对德福说：“德福，你过去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把崇孝拉过来就是了。”

“叔，还是你去吧，我去恐怕不顶事。”德福面露难色。现成骂道：“你小子怎么死脑筋呢？屁大点儿事还用得着我出马？崇孝脸皮薄，我一去这事就闹大了。”

德福一听也是，两口子吵架，男人都好面子，要是没人拉架，吵两句也就算了，拉架的人越多反而越麻烦。他深知这个道理，只好和照怀一起出去了。不一会儿，他们就把崇孝拉了过来。现成一见崇孝，就问：“崇孝，怎么回事啊？”

“这，这娘们欠揍。”崇孝气还没消，脸涨得通红，嘴唇直哆嗦。现成沉下脸训斥道：“你爹不在家，你小子耍什么威风？人家翠菊可是个能干的女人，家里家外哪样不行？你别不知好歹！”

“现成叔，你是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老是找茬儿，就跟疯了一样，见谁咬谁。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瞎嘟囔，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我真想狠狠揍她一顿。”

“反了你了，当了几年老师，还学会打女人了？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让你随便打的。你给我听好了，恁爹娘去了恁哥那儿，地都给了你，你又没时间干，她一个女人家种了十多亩地，整天忙里忙外，累得要死要活，脾气大点儿怎么了？你就不能多体谅一下？别动不动就动手，知道吗？”

“她以前不这样啊，一家人谁不夸她？可自从爹娘走后，她就变了，变得不讲道理了。肯定有那翻嘴扯舌头的在中间挑拨，不然她不会这样。要是让我逮着，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别什么事都往坏处想，爱翻嘴扯舌头的人是有，但你媳妇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她能分得清是非，你说说，你们今天吵架到底是因为什么？”

“唉，本来这事儿我是不想当您的面说的，怪丢人的。您既然问了，我就实话实说吧！崇高不是出事了吗？为了这事，我在学校给他借了四千块钱。本来想瞒着她，可又觉得一家人过日子，不能瞒来瞒去的，就告诉她了。谁知她一听就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也没理她。今天我想从家里再拿点钱给您送去，可刚一开口，她就生气了，不借就不借呗，还说些难听的话。自己亲兄弟有难处，我不帮谁帮啊？”

“算了，算了，崇高的钱也凑得差不多了，你就别操心了。你的心思叔明白，你是想帮兄弟一把。可家和万事兴，不能因为这事儿弄得一家人不和睦。来来来，烦心事不说了，喝酒，喝酒！”

“现成叔，崇高哥那边还缺多少？我这有两三万，您稍等，我回家取来。”照怀边说边向外走。现成急忙挥挥手说：“照怀，你那钱还是留着娶媳妇用吧！恁崇高哥手里的，再加上德福刚借给他的，也差不多够了。等他真需要了，你再给他也不迟。崇孝啊，听叔一句劝，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你回家好好劝劝翠菊，别再吵了，免得被外人看了笑话。你们夫妻俩为这事闹别扭，崇高和晓梅脸上也无光，你说是不是？”

“叔，我——”崇孝还想说什么，现成又挥挥手打断了他，“好了，不说了。德福这有酒有肉，叔就借花献佛，和你们喝几杯。”

现成与晚辈们共饮三杯。他虽说是来德福家借钱的，却俨然是主人一般，在德福家发号施令，还深得晚辈们的敬重。大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中，他就喝得差不多了。从德福家出来，感觉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但心里却轻松了许多。他心想，自己当村干部这么多年，虽说得罪了一些人，但这些人都挺有能耐，都是老河湾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时，张留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见到现成叔，二话不说，递上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说道：“叔，这里有三万块钱，您帮我转给崇高兄弟吧，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留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知道崇高的事了？”现成万万没想到张留根会主动送钱来帮崇高，一时摸不透这小子的心思。留根回答道：“我昨天才回来，回来就听说了崇高兄弟的事。”

“留根，你的好意叔替崇高领了，这钱就不用了。”现成笑着说道，“钱已经弄够了，叔谢谢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