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吐真言,但他那日其实没有醉得那么糊涂,我一问、他敢说那么多,可见在他看来,彭家出事跟他无关。
他未必不清楚彭家的死很离奇,读了那么多年书,他又不是真的一头草包,他只要认真思考过就会有答案,他没有,因为他不去想。
他酒醒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我骗他‘酒桌上的事酒桌上了’,他信了。
不是他真的信任我,而是逃避,不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没有把说漏嘴的事告诉岑太保,以至太保在金銮殿上被王爷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这么个局面,他恐怕是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衙门抓进去,才跑了。
人总是怕死的,留下来必死无疑,潜逃还有一条生路。”
“有理有据,”沈临毓弯了弯唇,不算是个笑,反倒是透出了几分无奈来,“看我来看,心存侥幸之人会更依赖他人。
这么些年,他惹出事来,有他祖父、他姨娘替他收拾摆平,他习惯了,就不会轻易改变这种习惯。”
阿薇恍然大悟一般,赞了一句:“术业有专攻,王爷不愧是镇抚司指挥使,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临毓把茶盖掀开了。
余姑娘这话并无任何阴阳怪气,恭维得能称得上认真,但他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因为,一个答案缠绕在他的心上——余姑娘和岑睦的失踪恐怕脱不了干系。
就像是他曾经认为的,余姑娘和冯正彬的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冯正彬那案子,还有“出现在大慈寺”、“向僧人指出金夫人两处忌日差池”这样的怪异之处,但沈临毓找不到那条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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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睦这里倒是有因果。
余姑娘恨岑家,想要岑家彻底倒下,但他抓不到任何佐证旁证。
只是一种感觉。
也正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沈临毓无奈又惆怅。
“既然他必死,又何必……”沈临毓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些话说错了能补救,有些话,想来是不能的。
阿薇一瞬不瞬看着沈临毓,问:“如果,岑太保断尾求生呢?
他是最宠岑睦,但在他自己、岑家上下那么多人和岑睦之间,他会做什么选择?
他把岑睦交出去,用岑睦换自己一条命呢?”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答案了。
沈临毓问:“余姑娘不信镇抚司能就此扳倒岑太保吗?”
只听语气,沈临毓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来,但阿薇注意到,他握着茶盏的那只手收紧了,手背上青筋显露,而后又放开,足见情绪起伏。
“不信。”
沈临毓的眸子在这两个字里倏然一凝。
然后,他听到了阿薇这般说。
“因为决定岑太保生死的不是文武大臣,不是镇抚司,不是王爷你,而是圣上。”
“圣上会盛怒之下杀亲生的儿子,京城血流成河,他也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放任何人一条生路。”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这个道理,王爷比我更明白,也更有体会。”
沈临毓哑口无言。
他无法反驳,因为余姑娘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顾念救驾之功的是永庆帝,犹豫着杀还是不杀的是永庆帝。
镇抚司上下,他和穆呈卿以及那么多人,这些时日做的拼的都是在“杀”那一方增加更多的筹子,但最终圣上的骰子扔出杀还是生,他说了不算。
圣心已决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更改。
余姑娘说他更有体会,但这一刻,沈临毓看着余姑娘的眼睛,在那双乌黑明亮又平静直白的眸子深处,他看到的是刻骨铭心的痛。
仿佛,她也曾被皇恩“拂照”。
“余姑娘……”沈临毓斟酌着要说什么。
“王爷在怀疑我,”阿薇打断了沈临毓的话,但这一次,她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情绪,也没有甩脸色,依旧平静,“所以,你要把我带回镇抚司吗?没有证据,只靠猜测,就要从我嘴巴里挖出所谓的线索吗?”
“不会!”沈临毓答得很快,“不会的。”
闻言,阿薇笑了下:“我知道,王爷不会那么做的。
冯大人死在大慈寺,你找到了一些疑点,让我看起来和他的死有些关系,却也没有仅仅凭那些疑点就胡乱发挥。
你看重证据。
现在谁也说不准岑睦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但找不到他,镇抚司才能更有力地扳倒岑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