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子大!”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笑了,仿佛刚刚屁滚尿流,不敢睁眼的人不是他。

“哦~”萧洵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你方才说山里不行了,既然是世代打猎,为何突然山里就不行了?”

伍老五挠挠后脑勺,“这事儿,要说还挺玄乎。王爷就当个故事听听,可千万别与小的较真啊!”

“但说无妨。”

“也就是前年,我们沟里有个出了名的寡妇,叫杨二娘,长得特别好看,可连嫁了三个丈夫,丈夫都在夜里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兽咬死了。村里人都说她克夫,没人再敢娶她。”

“这杨二娘自己也挺能干的,自己进山猎些兔子啊,野鸡什么的,也种了二亩地。她就住在我家挨根,我时常在山里遇到她下套,还帮上两把。她就这么一个人过,也安稳过了两年。”

“但后来她肚子突然长起来了,越来越大。村里人又开始说三道四,但始终也没揪出来是哪个男的。她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就还是那么过。”

“但她生的那天晚上,下好大的雨,打雷劈坏了村里好几棵大树,稳婆都不愿意去帮她接生。”

“我浑家心里过不去,就去看了一眼,可是就那一看,可了不得!她竟然是生了一窝狸猫崽子!看着又像娃子,又像狸猫,满身的毛。把我浑家吓得害了场大病!”

“沟里的人说她是天生的妖怪,便将她赶进山里。谁知道从那时起,山里就闹了山鬼,死了人,半夜还有娃娃哭声,他们都说是杨二娘的孤魂,带着娃儿索命呢!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夜里进山了。”

“昨儿个要不是军爷们挡在山下,我也不至于在山里歇了一夜。整得我一夜没敢睡。”

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山野”、“寡妇”、“妖精”、“怪胎”、“鬼魅”……这些任何一个词单拎出来都能编出个引人入胜的好故事,更何况是这些都加在一起呢?

听得入迷的黎川,手里的瓜子已经磕了一把又一把。

“你是说,只有夜里才会出现?”萧洵安问。

伍老五点点头,“是,就是在夜里。”

萧洵安继续问,“那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被野兽咬死的。”

“杨二娘的那三个前夫是怎么死的?”

“被野兽咬死的呀!”

“都是被野兽咬死的,那为何后者说是山鬼?”

“这……”伍老五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开始呜呜囔囔道,“我早说这就是个故事,王爷别较真……”

“怎么跟王爷说话的?”又是一脚即将要踹到伍老五身上,萧洵安弹指一粒棋子打退了那条腿。

“行了,放他回去吧。”

萧洵安发了话,这些人也不敢说什么,更别说被棋子打了腿的那位,带着些气,把伍老五赶出营去了。

萧洵安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派个人,扮成收皮子的货商,去响铃沟打听打听这事儿。”

金焕和孙胜两人被安排了这个活,两人身着常服选了两匹拉货车的马往响铃沟去了。

响岭沟在岱山脚下,离营地约莫十来里,沿着山脚,绕过一个弯,再往谷里走一点点就看到了村子。

村子不大,沿着一条河沟歪歪扭扭坐落着一些屋子,家户较为零散,田地都挨着自家的小院。看得出,种田的其实并不多。

他们走到的时候,日头已经斜了,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远远就能听闻鸡鸣犬吠之声。

一老农牵着水牛从河里起来,恰巧碰见了他们。老农弓着腰,背着手,牵着牛,打量打量他们俩,问道:“客从哪儿来?”

金焕拱了拱手,“老丈安好!我们从北边来,收皮子做衣帽的,转到这边看到村落,就想来问问村里有没有猎户?”

老农摆摆手,笑道,“少啦!少啦!从前多得很,现在打猎的少啦!我家里以前好几百张皮子,都卖完啦!你们没早些来。村里还有些人打的,估计是不多,带你们去问问。”

“谢过老丈。”两人拱手称谢,跟在老农后头慢慢走。

路过一小块田地,土地耕得歪歪斜斜,有几颗零星的菜苗从土里冒出芽来,可怜兮兮的趴在土上。

孙胜看了看,大声跟金焕说道,“东家,你看这田种的!还不如我耕得好!”

“啊!是!”老农停下脚步,精瘦的胳膊指了指,“王老二以前从来没种过田,今年才开的地,还是找老子借的锄头。”然后朝他们摆摆手,闭着眼摇摇头,悄声说:“不行,这些后生不行,打猎也不成,田也种不成。”

孙胜接着话头继续问:“怎的了?现在都开始种田了?”

老农转身抬头环顾了四周的大山,抬起手来指了一圈,“这山里头不行了,山里头不干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你们来的晚,一会儿在我那歇一夜,白日再走,夜路不好走的,夜路走不得。”

两人互相对了眼色,孙胜又说,“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是走南闯北的,收了货,走夜路也是时常的事,哪有老丈您说得这么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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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话可不是这样讲啊后生!”老农站住了脚,“这种东西遇到一次就没有下次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金焕赶紧拦着说,“怎么说话的?老丈一片好意,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去老丈家歇一晚,明日收好了皮子再走,这马也是走不动了。”

孙胜忙道,“是是是,东家说的是,对不住啊老丈。”

老农笑着摇头,用手指着前路,示意他们跟着走。

又走了几步,一条黄狗跑出来站在路边朝他们吠鸣,“汪汪汪!汪汪汪!”

见没人理它,追着叫了几步,发现无用,竟跟在马后头随着他们跑起来。从后面跑到前面,跑远了就等两步,等他们走近,又往前跑几步。

远远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走到那户人家,见到偏房里红艳艳的炉子,飞溅的火星。一个精壮的汉子裸着膀子,一下一下挥着铁锤,汗液在他被火光照亮的皮肤上闪闪发亮。老农指了指,“蒋大郎家里应该有些,你们去问问。”

金焕看看孙胜,孙胜了然,快步走进院子,朝着没关门的偏房喊了一句:“可有人家?”

“唉~”一声呼应,那汉子放下手里的活跨出门槛,看见孙胜,又看看老农与金焕,老农朝他抬了抬下巴。汉子问道,“贵干啊?”

“收皮子的,你家有没有好皮子我看看。”

“有是有,都晾在柴房里,要收拾,天要黑了也看不清成色。”

老农开了口,“大郎,这样,你跟他们都说一声,晚上整好了,明天一起都送到我那儿。这两位客在我那歇。”

蒋大郎爽利地回答道,“好嘞,爷!”

老农和蔼地笑笑,摆摆手,然后牵着牛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看见一户人家没起炊烟,门窗紧闭,窗户纸破了几个洞,被蛛网又缝住,看起来许久没人住了。

老农见他们俩盯着看,说道,“这户人家走了,这沟里不好打猎,转到女的娘家那边去又盖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