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前辈,你的兄弟与你的后辈.我们都没有回应过你,哪怕一次。”
“是不想,还是不能?”赛维塔追问道。“我不相信你们不能,我在这里见到了很多人,就连那个臭写书的老头我都碰到了好几次。”
科兹模棱两可地耸耸肩,用较为圆滑的态度回答了这个问题。姿态依然放松,表情却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说道:“都有吧。生者不该去呼唤死者,除非你想得到回应。”
“我当然想得到回应。”赛维塔执拗地说。
科兹摇摇头,轻柔地问道:“那么,是为了什么呢?你是为了什么而呼唤,又是为了什么才想得到回应?”
赛维塔没有回答,于是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寻求前辈的支持?不,别想了,西亚尼忙得很。寻找你的兄弟,好和他们说说话?很抱歉,混沌的领域中永远有战争,他们正在前线搏杀,无力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至于你的后辈.”
科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他们才刚死去不久,理应获得一处休憩之所短暂歇息。还是说,你想打扰他们的安眠?”
他的话让赛维塔的眼角情难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其实,他在看到那顶王冠投射出的惨白光线时,就已经明白眼前的夜之王并非幻象。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基因之父居然在一万年后也依旧如此唇舌锋利。吐出的字句简直像是带着毒液一样硬生生腐蚀了他的胸腔,将两颗心脏毒得差点停搏。
“多谢你的夸奖。”科兹笑眯眯地说。“我祝你身体健康,赛,再活另外一百个世纪吧,这样如何?”
“.我看也用不着这样吧,父亲,我只是个阿斯塔特。”赛维塔艰难地说。“而且,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科兹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当然可以,吾儿,毕竟你已经死了。归属于神域的灵魂皆由我负责引渡。”
赛维塔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死了?他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迅速诞生,随后竟然快速地发展成了一阵无法抑制的笑意。
几秒钟后,在科兹稍显诡异的目光中,赛维塔放声大笑起来。
夜之王倒也没有阻止他,只是轻轻抬手,将巢穴化作了一片漆黑的墓地。到处都是棺椁,有的紧闭,有的却空门大开,只是内里毫无半个人影。
直到这变化完成,他才柔声开口。
“遗憾的是,你死不成。”
笑声骤然消散。
赛维塔干巴巴地看着他,说道:“我请求您给我一个解释,我尊敬的基因之父,伟大的夜之王,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帝国尊贵的基因原体之一”
“你也用不着这样吧,尊贵的、唯一的午夜之刃战团长?”科兹半开玩笑地问。
不过,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却没有等待赛维塔的回答,反倒直接转过身走向了墓地某处。
尊贵的战团长板着脸跟上了他。
此地大概是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的,赛维塔却能感受到微风拂面,风中没有他所熟悉的灰烬的味道,只有一种令人平静到想要安眠的力量.
赛维塔将这个疑问在自己的心底提了出来,半秒钟后,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背对着他,康拉德·科兹如是开口:“马格努斯在亚空间里找来了这个宝物,其名为安息之风。他认为这阵风很适合用在这块墓地里,就现在看来,他说得很对。”
安息之风
赛维塔撇撇嘴,以他在战团内绝对不会显露的一种表情对科兹表达了不满。
“为何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呢?”他问。“难不成我身上的这份神恩是假的吗?”
“为何你非得知道呢?”科兹反问道。
“您可以别再以反问作答了吗?”
“为什么?这可是古老的军团传统。它很好用,不是吗?我可不相信你没在这一万年里对某些人行使过这项传统。”
“我没有。”赛维塔说。“我延续了很多我们的传统,唯独这个没有。我从来不会以问题回答问题,顶多只是不回答。”
科兹嗤笑一声,忽然停在原地,像是鬼魂一般化作黑影彻底消散。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赛维塔的身后,且用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得了吧。你六百二十九年前恐吓过的那位政务官员可是把事情讲得清清白白,他说你当时一手抓着链锯戟,另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还特地凑近了他,好让他看见你洁白的牙齿”
“如何?你还需要我将你当时反问他的话重复一遍吗?”
赛维塔沉默半响,吐出一口浊气,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他死了还能告我的状。”
“他死得很壮烈。”科兹忽然微笑起来。“他在前往某个世界审查当地领主的时候遭到了暗杀,对方早已堕入混沌,成了叛徒。”
“这位官员和他的团队一共抵抗了五个小时才被拿下。不得不说,这倒也是一种奇异的巧合。莫塔里安会为此相当高兴。”
“莫塔里安大人?”赛维塔本能地脱口而出。“他为什么会为这件事高兴?”
科兹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你那脱口而出的大人两个字是带着讽刺意味的吗?”
“当然不是!”赛维塔急忙说道。“我只是父亲,你得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不太喜欢别人使用尊称。”
“所以你经常和一些人提起莫塔里安咯?”
“是,也不是。”
科兹低笑一声:“好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毕竟是你们生者的事情——是的,是的,别在心里提醒我,我知道你现在还死着,但你很快就要活了。”
“.我可以选择不活吗?”
“当然可以。”科兹说。“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他松开抓着赛维塔肩膀的手,随后轻轻一推,强烈的失重感便瞬间传来,犹如跌落深渊——不,他就是在跌落深渊。
狂风自身下袭来,赛维塔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站在悬崖边面无表情的父亲。康拉德·科兹冷峻的脸上此刻毫无笑意,但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赛维塔与他对上了视线,在此一刻,就连时间都为之静止。
赛维塔看见他的父亲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额头。
黑暗在下一秒袭来,将他彻底包裹。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何种厄运,他的父亲知道,但他不能告知于他。
所谓预言令人最为难以释怀的地方便是此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夜之王叹息着转过身,却看见了一众缠绕着黑焰的高大恶魔。
“干什么?”他没什么好气地问。“刚刚一个个都不出来,让我去刺激他,现在又跑出来干什么?目送你们最命苦的兄弟在这儿经受折磨吗?”
“尤其是你,费尔,他记起那些事情后恐怕首先就得戒掉格拉克斯肉”
被称作费尔的恶魔略显尴尬地后退了一步,用那堪比利刃互相摩擦的声音说道。
“按道理来说,您现在应该称呼我为报丧鸟.”
“怎么?”科兹扬起下巴,冷冷地看向了他。“你活着的时候从来不喜欢这个称号,怎么升魔后忽然就把它视作真名了?”